聚友会馆内赌摊前围了一大群人。平常这裏总是乱糟糟的,枪声不绝。可现在却静得出奇,只见三十步外一个轮盘不紧不慢地旋转着。
冀金鼎拍拍手中的猎枪,向一群围着的赌徒说:“这是什么赌?这叫枪赌。枪赌是干什么的?是赌客跟赌局之间赌。大家看前面那个轮盘。”
众赌徒随之看去。轮盘直径约摸二尺,上面用各色漆分成了十九个等份,但轮盘是旋转的,各个等份都难以区分。冀金鼎似乎满不在乎:“这上有十四个号,赌客可以任买其中一个号的号票,然后射击。打不中你买的那个号,赌客的钱归赌场;打中了那个号,赌场掏钱,赌客翻本。怎么样,谁愿试试?”
赌徒们不安起来。有人担忧地说:“这玩意儿是转着的,可不是轻易打得上的。”
冀金鼎挑挑拇指,“那我先打,跟赌场赌一回试试看。来一人,我买一百大洋的票号,买八号。”说着把一张庄票掏出来扬了扬。
吉顺手下的人前来拿庄票。
冀金鼎扬了扬票,“说好了,我可不是买一个八号,是买十次,每个票号十块大洋。”
馆主不安起来。手下人看看他的眼神,也迟疑着没动。
冀金鼎高声叫道:“按规矩来,你这裏每个号票起价就是十块。你们还敢坏了自己立的规矩?”说着把一张庄票递过去。吉顺无奈,应道:“就这样吧。”
轮盘转速比以前快了些。
十几米开外,冀金鼎举起枪来,双腿大大地叉开,将枪托紧紧地顶在肩上,眼睛尽可能近地贴近表尺缺口。
吉顺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满不在乎。那轮盘一转起来连区划都难以辨认,八号在哪儿更难看清,要打中目标几乎是不可能的。
冀金鼎的指头扣动扳机,枪响。
轮盘停。赌局的人上前验靶,高喊:“没打中八号。”
吉顺那表情像在意料之中,往旁边吹了口气。
冀金鼎眯眼看弹着点。看了一阵喊了声:“再来。”
轮盘旋转起来,又是花花绿绿的一片。
冀金鼎瞄准,把准星往左偏了偏。
围观的人倒不紧张。一来所押的注不大,二来在旋转的盘子中打中所押的号,即便打中了也是胡蒙的。
这时枪响了。
轮盘停。赌局的人上前验靶。高喊:“又没打上。”
冀金鼎眯眼看弹着点。随着他喊完“再来”,那个轮盘又旋转起来。
他又举起枪。扣扳机,枪响。
验枪的人喊:“又没打上。”
围观的赌客说:“十四个号,买了十枪,没准能碰上一枪,一枪的彩头是一倍。回来十块大洋,还等于白扔了九十。”
这时,在小凤姐屋里,潘大肚子和小凤姐正在嬉戏。响起一阵轻微微的敲门声,声刚落,门推开,卞梦龙和小黛玉走入。
小凤姐迎上来:“卞先生何事?”
卞梦龙说道:“特来请潘局长和小凤姐到隔壁聚友会馆走走,一切花销包在我身上。”
小凤姐拍手叫好。“老潘,咱们这就去吧。卞先生请客。”
潘大肚子面呈难色,要赌在家里关着门赌就行了。“吃我们这碗饭的,出入那个场合可有点碍眼呀。”
“老潘,您就微服私访嘛。”小凤姐撒娇地说。
他摸摸后脑勺上的肉,一顿脚,“去就去。”
聚友会馆内枪赌摊前,冀金鼎的十枪已经打完了。
吉顺双手拱拳,“冀先生,抱歉抱歉。您十枪全没打上,算白扔给本馆一百大洋。”
他却仍持枪,“一百大洋扔得值。这枪我校出来了,只要偏左两巴掌半,保管枪枪打上。”
吉顺惶然。他估计到对方边打边校枪,没想到校得这么准。
“诸位诸位,”冀金鼎面向众人,“从现在起,你们就买八号票,俗话说‘沾八就发’,我老冀肯定能给诸位翻本。”他看看众人交头接耳,从怀中掏出张纸扬了扬,“还不大放心是不是?这裏有两千大洋的庄票,一旦我老冀枪法有个闪失,就用这钱给众人顶账。”
这等好事没有不干的,众人纷纷掏钱买八号的号票。
“有多少钱全拿出来。”冀金鼎显得很有把握。
吉顺强作镇定。“老冀,你是有钱没地方扔了。”
他扳扳枪道:“那就走着瞧吧。”说罢便往枪里装八发子弹。
轮盘旋转起来,仍是花花绿绿的一片。
他举枪瞄准,瞄到八号后又把准星往左偏了偏。
众人屏息以待。这回尽管有黑大个作保,他们无赔钱之忧,一旦打中了,却可以白捞一笔。黑大个说枪已校出来了,可偏两巴掌半又有什么用,这玩意儿是转着的。正胡琢磨间,枪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