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验靶。”吉顺说罢破例走上前去,看看弹着点。
轮盘的八号位正中有一个弹洞。
他迟缓地转过身来,沙哑地说:“打中了,兑钱。”
众赌徒欢声雀跃,拿着票号往账台拥去。
冀金鼎扬扬手中纸,“我再买两千大洋的八号号票。”
吉顺怔住。刚赔了两千,已见了血,再赔两千可不是小事了。
“两千!”冀金鼎发一声喊。
吉顺脸白了,“是不是……”
“没的商量!”冀金鼎拍拍手中枪,“老子打空了十次你们没吭一声,一次打中了你们就要撤头,不行!两千!”
众赌徒跟上来,“我们也押八号!”“我跟上八号!”
“这是要绝我的路,”吉顺从牙缝中龇出一句话,“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我养的人就指着这个吃饭呢!”
众打手忽地拥上,那架势是要拼命了。
正在这时,一个人慌忙进来,急匆匆间看到吉顺,忙俯在他耳边说:“那个小白脸来了,还带着一个大肚子。像是警察局的‘潘大肚子’。”
他疾回首,果不其然。
卞梦龙挽着小黛玉前导。其后,潘大肚子晃着肥胖的身躯,小凤姐紧紧地挽着他。
卞梦龙满面春风地走过来,对吉顺低声说:“警察局潘局长微服私访,您千万别声张。找个空地儿,好生招待,让他玩高兴了,走了就行了。”
吉顺擦擦脑门上的汗,向打手们递了个眼神,打手们散去。他急豁豁地要去接待,冀金鼎一把拽住了他,“这票号卖不卖呀?”
“把后台也搬到这裏坐镇了。”他一顿脚,“卖就卖吧!”
潘大肚子平日里总腆着肚子在市区转,麻将桌的赌徒一见他来了,赶忙起身。卞梦龙等四人落座。正洗麻将,传来枪声。
潘大肚子不以为然地说:“这地方也开了枪赌。”
“是的是的。”吉顺在一侧点头。
“那就得在准星上做手脚,”潘大肚子颇在行地说,“要不然,遇上个好枪手能把赌局打破产了。”
“是的是的。”吉顺话音刚落,那边传来欢呼声,他一阵昏厥,赶忙扶到椅背上才没倒下。
卞梦龙扫了他一眼,向远处扬扬眉。
远处的冀金鼎向这边点点头,伸出两根指头晃了晃。
半个时辰过去了。麻将已打了十来圈,却没听枪响。
“和啦!”潘大肚子高兴地叫起来。
卞梦龙边把自己的码子推过去边说:“潘局长连着和,高明,高明!”
小凤姐和小黛玉拍着巴掌捧场。
吉顺边赔笑边支棱着耳朵听那边的枪声。一只手拍拍他的肩,他忙回首。
冀金鼎一偏头,向一侧挑挑大拇指,转身便走,吉顺知道他有点什么事要关照,忙跟上。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距麻将桌不远处站定。这是个偏僻角落,四下无人。
吉顺躬着腰说:“冀好汉有何事尽管吩咐。”
冀金鼎斜他一眼,“这阵子听到枪响没有?”
“没有。”
“我为什么不打了?”
“冀好汉发了善心。”
“老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善心。”冀金鼎看着对方,掂量着措辞说,“我不打是因为我的卞老兄不愿盘进一个背着债的赌局。”
吉顺惊得向后一仰,“你们果真要盘进?”
“光为赌赢俩钱,我们也不会接二连三往这裏跑。”
“这个……这个……这个……”
冀金鼎拍拍对方的肩,“你看到我们卞先生跟谁在一道了,想有这么粗的根,你的枪赌摊想收都收不了。两条道任你挑:或是你今天晚上到盼盼苑找卞先生谈去——用什么代价盘出会馆;或是我现在再去放两枪,凭我腰里现在别着的庄票,两枪就能让你输得卖老婆孩子。”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馆主连声说。
“三天之内必须答覆!”冀金鼎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