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骗枭 冯精志 1961 字 11天前

警察没上门找麻烦,倒是林寿山上门犒劳来了。

手底下的人把那天夜里在妓寨里目睹“混混儿摆阵”的人盘问了个够,把结果告诉他后,他心裏踏实了。区二还算识相,被折腾成那样了,也没敢把他为他包老举的事说出来,更深一层的交易当然被捂严实了。那几个津门老混混儿也算对得住他,他们口口声声说是区二克扣工钱包老举反嫁祸于林老板,不仅给他洗了个干干净净,而且给他的恶行找了个垫背的。

这场见血的事可怎么个了呢?眼下只有先顺水推舟,把人给稳住,日后再说日后的。

他找到了警察所,说妓寨的事是手下的把头不对,工人上门报复,自家的事自家了。警察所看见流血的双方是烂仔把头和扛大个的,油水不大,正不想管,又见他出面了,就势也就不理这事了。

大盘子一定,林寿山带了几个手下的,扛了口肥猪到窝棚区来了。犒劳是一方面,他还想搞明白一件事,给区二包老举的事藏得很深,这些扛大包的是怎么摸到这条线的?

窝棚区少不得泛起一阵骚动。大人孩子探头探脑的,疑惑地看着,谁也不知老兔崽子安的什么心?

他体察到了这点,一路向窝棚里的人点头,并在一个把头导引下进了刘亮的窝棚。

进窝棚后,他先见到一个在床上疼得呻|吟的人,又见到一双惊愕的眼睛,继而,呻|吟停止了,惊愕的目光转而愤懑。津门混混儿,不在仇家面前显出一点软,更不露半星痛。他明白了,这儿的人并不因区二的劣行而把他当成为人。

“阿亮,”他执拗着自己,勉勉强强地用当地的风俗叫了一声,接着掏出一沓钱放在床边,说,“你替我锄了奸,我得谢谢你。这五十块钱是给你养伤用的。”

刘亮默默地看了眼钱,躺着没动弹。

他在床边坐下,感慨道:“到底是老了。区二是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人。我老眼昏花,居然就没看出来,还让他负一方之责。你们倒是一眼看穿了他。”他上来就想往正题上引。

“我这点事算什么。”刘亮往上抬了抬身子,“早年间,津门混混儿为夺老店摆阵,那阵才叫邪呢。有比试在烧红了的铁板上走的,有比试在烧滚的油锅里用手捞东西的。还有一位店主,为让对方死了心,在对方来夺店时,熬热一锅油,当场跳入油锅炸死,从而奠定了子孙们永世衣根食基。”

他摆了摆手,笑笑,“津门混混儿那些旧事不必提了吧。我倒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区二泡老举的?”

“津门混混儿的事咋能不提呢。”刘亮像是谈兴正浓,“混混儿打群架那才叫热闹呢。开仗前要‘抽死签’,抽着死签的,得冲在头前,死打死剁,就是当场不给打死,事后也得顶名投案……”

林寿山掐断了他的话,“阿亮,我要问的是,你们怎么连区二泡老举的地方都搞到了?”

“走到那里就碰上了呗。”

“那怎么连他包月,包的是谁都知道了呢?”

“诈出来的呗。”刘亮干脆侧过身,用单肘撑出身子,“林老板,要想听混混儿的事,我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混混儿打架,乡甲局说的是弹压,实则不管……”

从窝棚里出来,林寿山所想搞清的事毫无结果,但也算明白了一点:刘亮东拉西扯,始终回避事情的来龙去脉,凭这点就可以断定,整治区二的事并不那么简单。

说起来,林寿山原来还是个搞学问的人。他出身于广东惠阳的名门,早年间曾留学法国,学船舶工业,还在一艘法国船上干过几年轮机长。长年在世界各港口跑,他发现码头这块很肥。码头上简单劳动多,搬搬扛扛,工人流动性大,很难形成产业工人那种维护切身利益的行帮,因此易受当地恶势力操纵。西方大国各大港都有这种现象,当地势力通过盘剥码头工人,聚敛财富的速度很快。而在中国,由于海洋运输极落后,码头业亦随之落后,这上的油水也很难为人所注意到。意识到这一点,他放弃了薪水远不丰厚的轮机工作回到广州,利用官场和港口中的老关系打下了自己的地盘。不久,赶上欧战,广州的海运业在欧洲战争需求膨胀的刺|激下,有了些生机,码头业务相对繁忙起来,他在这个过程中狠捞了一把。欧洲战事消停后,他倒不打算止步,初步的得手大大刺|激了他的贪欲,他只想着从多个触角入手,越捞越多,事越搅越大。

郑达天的货物都是在他那个港口进出的。看着一批批货物进进出出,细检一下货物种类,他不难了解到鑫昌货栈的这个矮胖子富得流油。

林寿山可不是瞧着别人发了光知道眼红的人,但凡真正叫他眼红的事,他就要插一杠子,从中分肥。不难看出。郑达天的货在码头上进进出出,他的人在码头上装装卸卸,这两个人要联起手来,不说大吉大顺,起码对双方有益无害。他打的是这个主意,郑达天却对他毫无兴趣。郑胖子大面上是粗俗的,碰到沾钱的事却比蚊子腿还细。他把着一摊,这摊就是他的命根,他的基业,他的摇钱树,断不能叫任何外人染指。对林寿山这种满能在运输上卡在脖子的人,必要时也得当大爷敬着,但对提出的代销一部分货物的要求,则始终客客气气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