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嫂?”他装作不解。
“就是你的妻子。”
他的笑容消失了,怅惘地望着天花板。
“也许我不该问。”她不安地说,“触动了一段你说起来就伤心的情史。”
“说说也没什么。”他转过颈向她笑了笑,平静地说,“曾有过一个恋人。后来……后来,怎么说呢?这么说吧,她抛弃了我跟一个英国银行家跑了。就这么简单。”
“是这么回事。”她小声对自己说。
“我该走了。”他站起来。
“你这就……”她不情愿地站起来。
“对了,还有件事。”他像拉家常般随便,“绑匪打话过来了,让明日正午带上赎人的钱到六榕塔去,我去。”
“你不能去!他们要绑的就是你。”
“我不怕。”
“那……”她脱口而出,“我跟你去。”
“你不怕?”
“有你在……”
“别告你父亲。”
“那还用说。”
第二天,天气真好。
他骑车带她去六榕寺,还是那辆英国三枪车。他骑得很好,她坐在后座上,不知是出于惊惶还是什么别的,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腰。
六榕寺里人不多,他带着她转,怀里紧紧夹着一个包。
寺内有三尊清康熙年间铸的铜佛像。他们围着铜像走了一圈,卞梦龙突然蹲下,看铜像背后的一行粉笔字迹;郑丽珠凑上去看:番禹学宫棂星门。
他们又骑车去番禺学宫,在宫内棂星门上又看见一行粉笔字迹:圣心教堂。
圣心教堂在一德路,建于清同治至光绪年间,是一座高近六十米的以高直尖顶为特色的哥特式建筑,因系用花岗石建成,又称石室。
单车在街上飞驰。她搂着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背上,甜丝丝地提出一个恐怖的问题:“表哥,你说绑匪为什么引着我们到处跑?说个固定地点,把钱交给他们不就完了吗?”他像在解答一个日常生活问题般回答:“绑匪在考虑我们是不是报警了。他们在一路上布置了人,看是不是有警察跟着我们,如果他们感到不对了,就要‘撕票’。”“噢,是这么回事。”她又把头温顺地贴到他的后脊梁上。在去赎恋人的路上,倒有点偷情的味道。她朦蒙胧胧地想着。
圣心教堂的双尖石塔出现了,他们下车走进去。
堂内是尖形肪骨交叉的拱形穹隆,阳光从镶嵌着红、黄、蓝、绿等深色玻璃的窗户射入,柔和而肃穆。
郑丽珠上下看看,恓恓惶惶地拉住了男人的手臂。他抽出手臂,搂住她的肩,低声安慰道:“不用怕,不用怕。你不是说过吗,有我在。”她把头紧紧地缩在他的怀里,心裏憋憋屈屈地涌动着一股热浪。
卞梦龙挺直腰,大声喊道:“我给你们送钱来了,你们这群混蛋,把人交出来!”声波在拱形穹隆间嗡嗡地回响。
一个猥琐的人在一排排椅子间出现了,向他们招招手。
他们走过去。卞梦龙打开皮包,那人抻长脖子向包里看了看,一声不响地接过包,指指地上一个蠕动着的麻袋,掉头便走了。
卞梦龙打开麻袋,低声唤道:“表弟,表哥救你来了。”说着扶出一个被绑着的人。“敬珠——”郑丽珠扑上前来,把蒙在他头上的黑布套揪下,定睛一看,恐惧地叫了一声,便昏厥在卞梦龙怀里。
区二,少了只耳朵,多了道纵贯面颊的刀口。
他瞪着眼,可怕地咧嘴笑着,嘴裏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卞梦龙把耳朵凑上去,仔细听了听,原来嘟囔的是这么句话:
“看官,您以为这真是药呢,这是盐。不信就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