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纱窗外,满树枝叶,随着风摇,树影轻移,映在碧罗窗纱上。
夜宴的眉头微微地颦了起来,有一种透明的剔透,恍惚间,露出了似温柔又似无奈的神情。
“好……朕这就传旨……”看着她的神情,他终是不忍,咬牙的声音中透着隐隐潜藏了的暴戾。
“别想那么多,安心休养。”
“好。”
谢流岚赶到洛州的时候已经是十月间,洛州虽然冬迟,但寒意依是分外清冷,离宫之中已然是浅浅淡淡地染了几分苍然的冬意。
夜宴正坐在椅子上烹茶,宫人通报之后,谢流岚带着一个捧着礼盒的小厮走了进来。
谢流岚看着殿中正坐的夜宴,心裏微微吃了一惊,往日里她从来都是珠钗步摇,行动间璎珞宝气,而今日那一头青丝乌光水滑,只是随便挽着,用一只白玉簪簪住。
茶烟袅袅弥漫在空气里,把夜宴的肌肤衬得白晰里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青色,手上的白玉镯子空落落地戴着,更加显出那手腕的纤细。如果不是八个月的身孕,腹部已经完全的隆起,他竟错以为她是那么的消瘦。
“流岚,过来坐。”
夜宴见他进来也不起身,手指轻摆了一下,嘴角边扯开一个淡淡的微笑。
“一路辛苦了吧,你看你满面风尘的,好像瘦了很多。”
谢流岚落了坐,从小厮的手中接过了礼盒,奉上,抬头回话的时候,苍白如冰的脸色透出一股疲惫,轻笑了一下,说话间的底气似乎有些不足:
“还好,公主看上去也很好。这是上好的燕窝鹿茸,是北狄商人从北方带来的,给你补补身子。”
何冬上前接过了礼盒,夜宴便拿起红泥小炉上烹好的茶,亲自为他倒上。
“尝尝,这茶是新贡的普洱,本宫亲手烹的。”
“多谢公主。”
拿起紫砂茶杯,刚要沾上唇边,却被夜宴的话拦住,重新又把杯子放在了桌上。
“你真的瘦了很多……还是经常睡不好吗?真的有这么痛苦吗?”
夜宴美丽的眼睛微微下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不去看身边的男子,唇角浮现了一个可以说模糊得近乎没有的表情。
“皇姐你们真是鹣蝶情深,羡煞我了。”
一旁随侍的小厮,突然摘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头流水一般的发丝,那发丝在空中滑过了优美的曲线,飘荡着披散下来,细弱的肩膀撑着过于宽大的青衣,可穿在她的身上,看起来却是别样的美艳。
那女子缓缓地向夜宴走来,仿佛一个妖艳的从地府游荡而出的冤魂。
“是你?”
锦璎坐在谢流岚的身旁,端起他刚刚放下的茶盏,细细地品着。
揭开碗盖,淡绿色茶水托起几朵绿色的花,喝完一口,她便不甚满意似的放下了茶盏,双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身子倚着靠背,看着夜宴吃惊的表情,好心情地笑着。
“是我,怎么皇姐很惊讶?”
“你……”
即使宽大的粗布青衣掩映,夜宴还是看出她的腹部也是隆了起来。
一旁的谢流岚看着夜宴优美的颈项上,苍白皮肤下隐约看见的蓝色血管突突地跳着,显得那么的脆弱。
夜宴牙咬住下唇,话语哽咽在喉中,心中忧怕却不知如何来说。
“我有了身孕,身材难免会难看些。”锦璎轻笑,那样的妩媚嫣然,“我没有同悱熔回北狄,这期间一直留在镜安,皇姐要是想问孩子的父亲是谁的话,你猜呢?”
佛手柑的幽香在碧玉炉里缭绕而出,若有若无的味道就像是清晨花瓣上的露珠,虽淡得不着痕迹,但是夜宴还是觉得熏得头,一抽一抽地痛着。
锦璎修长优雅的手指在红艳的唇边轻轻摇晃,长长的粉红色的指甲上还描着小小的花瓣。
摘掉了小厮青帽的头上,发是纯粹黑色,黑得没有一丝杂色,比夜空的颜色还要深邃。
“我这腹中可是同心上人相爱而成的骨肉,比皇姐这即将临盆的乱|伦妖孽可强上百倍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面上没有恨意,相反笑得很温柔,本就美丽的脸,更加绝艳得让人无法呼吸。
“锦璎……”
冰刃一般锐利的眼睛扫过谢流岚有些赫然的面容,才从容而镇定地抬头,一双美丽而深邃的黑眼睛没有任何一丝退缩躲藏地凝视着锦璎,但青缎衣袖下的手指手却已紧了一下。
“你既然怀了流岚的孩子,还敢千里迢迢跟到洛州来,我该说你愚蠢呢,还是勇敢?”
一阵寒风送了进来,殿内的金鼎炭炉似乎无法抵挡,风终是拂面而来,不着痕迹地带了一丝入骨的清寒。
锦璎面上不觉一僵,尤自逞强道:
“我现在的身份是北狄的太子妃,你能奈我何?”
“是啊。”
淡淡地应着,然后拧着眉毛轻轻笑起来,站起了有些吃力的身子,走道了谢流岚的面前。
谢流岚不敢看向夜宴的眼,逃避似的又拿起了那盏紫砂杯。
“流岚,你终是负我良多……”
轻轻地叹了口气,按住谢流岚即将把茶水送入唇中的手腕,夜宴疲倦地闭上眼睛,轻笑,把所有的情绪流动都隐藏在了眼皮之下。
谢流岚可以感觉到他腕上搭着的手指,还是很柔软,却是冰冷的,没有丝毫的温度。
“所以你也怨不得我了。”
说话间,一旁的锦璎已是斜斜地倒在了地上,低低地娇呼着,那原本明艳的面上,已经是青灰一片。
“啊!流岚……这茶中有毒……”
谢流岚急忙上前,抱住了她,那身躯难以抑制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