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罕努力地翻了一下身子,靠在一棵巨大的柏树下,低头检查了一下伤口,那箭矢狠狠地从两片盔甲结合处射入体内,只露出一小截在外面,他感到自己的力量在一点点地消逝。察罕抬头怒视着缓缓走来的神秘蒙面人,敌人那高头大马地蹄子踏着密林中薄雪上地枯枝,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空旷地林子中,这轻微的声响却是显得那么地清晰,让人震耳欲聋。
“察罕?”神秘人问道。
“是我,你又是谁?”察罕喘了口气,费力地问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神秘人轻笑道,“你是我杀过的第一个蒙古万户。”
“哼,阁下藏头露尾,故意改变说话的声调,我就认不出你了?”察罕冷笑道,“你这把弓我是见过的,何必装作不认识我?”
“那又如何,这荒山野岭的,可没人会为你传达这个秘密。”神秘人有恃无恐,“不过,对于我来说,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只是,我不明白,以你的身份却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卑鄙事来,让我难以理解。我察罕与你素无瓜葛,现在是个将死之人,你能否让我做个明白的死人?”察罕脸色苍白,仍是满腔怒火,“我还不明白的是,你怎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在这裏,难道你料定我会有此劫?”
“对,你察罕是与我无仇,相反的,你这个人还有点良心,甘州城的百姓至今对你钦佩有加。不过,为了我的计划。你必须得死。”神秘人道,“至于我为何会出现在这裏,这个我没必要跟你探讨,因为你已经是死人了。”
“哼,多谢你的夸奖。你杀了我,到底想得到什么?钱财、女人,还是地位?这些你都已经拥有了,成吉思汗待你这个汉人不薄。所以你除了谋反寻求自立门户。实现你自己的野心,我看不出还有什么能吸引你走而挺险的。”察罕道。
“错了,自立门户不过是前因,却不是后果。”神秘人道,“你以为我仅仅是因为自己地野心?我若不处处心积虑地谋反,什么不可以拥有?皇帝或者可汗不过是比我拥有更多而已,我既使是去经商,也将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钱的人。然而。这个世界还有比自己皇帝当可汗更重要的地方,在我的心目中,那些动辄胡乱杀人者都应该受到与残杀者同样的待遇,人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人人都有安居乐业共享上天赐予的土地与牧场。而不是因为你是可汗就可以生杀予夺,草菅人命。”
“哈哈,那你与我蒙古大汗有什么区别?你想自立门户,难道不杀人就当得了一国之君的?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地这个可笑的理由?野心就是野心。不必将自己说得那么崇高那么仁慈。”察罕大笑,扯动了伤口,让他额头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当有人挡你的道反对你时,不论他是否与你相不相识,做没做过坏事,你难道也会放他一条生路?我察罕虽没读过书,也听说过五十步笑一百步的故事。你不过是一条毒蛇,躲藏在阴暗处的毒蛇罢了,可恶、卑鄙、无耻、恩将仇报的毒蛇。”
神秘人低着头,没有说话,像是在沉思。
他的手下早已围了过来,那为首地西域大汉道:“依属下的意思,给他一个痛快,马上离开此地为妙。”
“好、好!”察罕又一次放肆地大笑。“还是这位兄弟爽快。老子先走一步。因为我相信你的下场会比我更惨,就是别让我在地下太早见着你。哈哈……哈哈……”
狂笑了一番的察罕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闭上了自己地双眼,等待着死神的审判。
神秘人点了点头。那西域大汉走上前去,操起自己巨大的斧子,照着察罕的脖颈处砍了过去。
热血喷洒在雪地里,立刻在雪层上留下点点红迹,成了筛状地情形。察罕的双目最后时刻却圆睁着,似乎在最后时刻仍然有满腔的怒火与不甘。
神秘人挥了挥手,命令道:“全体上马,随我离开此处!”
黑色的队伍从密林中穿过,惊得鸟禽飞起,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打过一场小型战争之后的景象:死尸、鲜血和仍在呻|吟的垂死战马。
时间不大,又一支军队循着马岭水河边的痕迹追踪而来,为首的正是察罕地副将宋平,河边插满箭羽的尸体让人触目惊心。
“不好,这是察罕那颜的亲衞尸体,快四处找找,看有没有发现。”宋平勒住缰绳,命令道。
时间不大,有人在密林中高呼:“宋将军,不好了,察罕将军被人杀死了,怕是曾遇到过金兵!”
宋平连忙带着手下郑奇、契丹军千户古哥前去查看。察罕身首分家地躺在一棵粗大的柏树之下,那柏树树干上还留着一道崭新的被有巨大锋面兵器砍过的印痕,以及鲜血。
“禀将军,这是金军的旗帜,看上去察罕那颜应该是碰上了一支金军游骑。”郑奇说道。他刚从地上捡起一面大概是不小心被树枝刮破的旗子。
“宋将军,现在怎么办?”古哥问道,不忘提醒道,“现在您就是我们地头了。”
“来人,立刻将察罕那颜和其他兄弟们地遗骸收殓好,择日厚葬。另外,立刻将察罕阵亡的消息向上报告。”宋平命令道,“全体随我回大营。”
“是!”手下齐声回答道。
又一支队伍离开了,森林、原野和大地又恢复了平静。后人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在这片土地上确切发生过什么,只能用诸如“大概”或“大致”这样地词汇来追述历史,更没人会去考证在这片土地上死去的每一名士卒到底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