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汴梁(二)(1 / 2)

普天之下 肖申克117 2001 字 4个月前

清晨,汴梁城在晨曦中苏醒。

翰林学士承旨,兼同签大睦亲府事乌古孙仲端,背着双手,站在自家宅第的书房前对着碧空哀声长叹。

乌古孙仲端在兴定四年(1220年)以礼部侍郎奉使乞和于蒙古,这位前外交官历经千辛万苦涉流沙渡大河,向当时的在西域进行征服大业的铁木真乞和,曾受到过赵诚的热情接待。自那以后,他的官途一度很不错,因出使西域有劳而进二阶,历裕州刺史,正大二年成为御史中丞,安抚陕西,还曾权过参知政事。

不过他因过于“识大体”,指摘皇家之过,惹怒了皇帝,被贬同州节度使。当完颜守绪出奔时,他被召为翰林承旨,兼同签大睦亲府事,留守汴京。

国之沦丧,一次又一次的战败屈辱让他年轻时的宏愿消逝地干干净净。奸臣当道,贤者放逐,一个个忠贞之士自缢事件,也让他心灰意冷无精打采。而城中战死、病死与饿死的近百万军民更是让他绝望、无助和自责。

他的书房里藏书倒是不少,诸子百家先贤之典籍,时人诗文经义,或如洪钟巨吕,或微言大义。可这都已经不重要了,读万卷圣贤书,或书万千豪语,也无法挽回国家的灭亡,更无法让城外的军队退去。这一刻,在他十二年前奉命出使蒙古远赴西域时,他就有了这种不妙的预感,只不过朝政的糜烂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还要糟糕得多。

乌古孙仲端有将自己满屋书卷付之一炬的冲动。

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穿过院子跑到书房门口,惊呼道:“大人,出事了、出事了!”

乌古孙仲端皱了皱眉,他不知道在眼下的这个情形下,还有什么能比崔匹夫投降蒙古还要糟糕的事情。

“出什么事了?”乌古孙仲端怒道。

“大人。太学生刘祁刘京叔被抓走了,他地兄弟刘郁求大人帮忙搭救。”家丁道。

“刘文季现在何处?”乌古孙仲端道。

这刘祁与刘郁都是名士刘从益之子,都是汴梁太学生,素有才名,他们的父亲刘从益是一个清官、大儒。这兄弟两人少时即因祖、父在汴梁为官,就迁居汴梁,是汴梁城中两大才子,长者刘祁字京叔。幼者刘郁字文季,他们兄弟二人与乌古孙仲端一向交好。

刘祁是这兄弟二人当中才学最佳的,弱冠因举进士不第,益折节读书,进步很大,被文坛盟主李纯甫、赵秉文、杨云翼、雷渊、王若虚等人誉为异才。当乌古孙仲端出使西域后,他还作了一篇《北使记》,记述乌古孙仲端西行万里的所见所闻。

“回大人。正在厅堂。”家丁道。

乌古孙仲端连忙疾步奔往会客的厅堂,厅堂上一个年轻人正焦躁地走来走去,正是刘郁刘文季,他满头大汗,衣衫凌乱。像是一路跑着过来。

刘郁一见到乌古孙仲端,连忙跪倒便拜,行了个大礼。

“文季,快快起来说话。”乌古孙仲端连忙将他扶起。

刘郁满脸忧愤与担忧之色。跪在地上哀求道:“学生求大人救救家兄吧!”

“快起来说话,你告诉我京叔出了什么事?他是不是惹怒了权党?”乌古孙仲端道。

“大人,昨夜翟奕以尚书省命家兄与太学生麻革去见他,家兄不愿往赴,竟被兵士锁拿去了。”刘郁流泪道。

“可是为立碑之事?”乌古孙仲端道,“不是有王若虚与元好问两位文坛圣手吗?有他两位在,哪里用得着要京叔也参与。”

“大人所言极是。学生昨夜买通小吏,打探内情。崔党本是命王、元两位撰写碑文,他们两人皆以此为耻,王大人因崔元帅以城降,而朝中百官皆出其门下,故云他与元大人乃崔元帅之门生,因门生为师长作碑文后世有不可信之语,是故,应另寻人撰写方能取信于后世。他们二人向权贵们荐家兄与麻革撰写碑文。行此权宜之计!”

原来这王若虚与元好问两人自知为元凶崔立歌功颂德。必将与碑主一样“恶名远播”,后世之人一定会将他们两人骂死。不为崔立写碑文虽可以保全名节。但自己的脑袋立刻就要搬家,所以两人想了一天也没写一个字,终于急来抱佛脚,想到一个办法,就是找人来代替自己二人写。崔立的爪牙翟奕在这两位文坛圣手的推荐下,将太学生中最有才名地刘祁与麻革抓到了尚书省内,锁进屋里,不写不准出来。

姜还是老的辣,这两个年轻才子被两个“老”才子给阴上了。看来一个人太出名了,有时也不见得是一件太好的事情。

乌古孙仲端听了刘郁的叙述,心中既气又恼,却也无可奈何。

“文季啊,这种事情我也莫之奈何啊。”乌古孙仲端压低声音道,“崔党之人倒行逆施,为达目地不择手段。而我是大金朝皇帝陛下封的官,不是他崔立封的官,更不是他的党羽,我去求情,有谁会听我的?怕是不得门而入。”

“大人……大人……”刘郁泪流满面,“昨夜至今晨,学生寻过无数人,奈何无人肯助。此等事情事关家兄名节之大事,家兄不作即死,作之,岂能有面目苟活于世?他日我兄弟二人身死,有何面目见先父?”

“胡说!”乌古孙仲端怒喝道,“身处乱世,人死亦易事耳。为国尽忠而死,忠也;为节而死,义也!岂能为性命之事而置大节于不顾?”

“大人,学生也曾读过古之警世名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刘郁道,“但家兄何罪之有?若是因此恶事而死。死不瞑目啊?”

乌古孙仲端素与刘氏兄弟交好,对他们地父亲的清名也是极尊重,他见刘郁忧惧之情溢于言表,心中极不忍。

“不过,既然此等恶事让京叔遇到了,但也可能有转机。”乌古孙仲端有些迟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