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慢慢地从腰侧箭袋中取了一支箭,搭上了弓。
现场内外鸦雀无声,只听到北风呼呼地刮着。无论是文武大臣,还是校场内外的百姓们,都盯着阅武台上看,有人双手捧着脸,有人紧握着自己的拳头,也有人紧张地抓着同伴的胳膊,让同伴疼得呲牙裂嘴,看上去比当事人更加紧张。
人们可以相信秦王赵诚的箭法应该很不错,但却不相信他这次真能射中吊着马毬的绳索。这毬只有拳头一般大,虽有点份量,但因被绳索吊得太高,在北风的吹动下在半空中有规律地摆动着。
当事人并不紧张,赵诚甚至故意放慢了动作,他能听到身后大臣们的厚重的呼吸声。
“嗖!”赵诚引弓如满月,那黑色的箭矢,刺破了北风的阻挡,带着凌厉的啸声如流星追月一般飞了出去。
“……”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赵诚并没有如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去射那不比拇指粗多少,并且不停随毬摆动的绳索下端末捎,他瞄准的是绳索的顶部——因为是吊在候台伸出一角的缘故,那里却是固定住的。赵诚取了巧。
马毬应声而下,就在人们就要欢呼的一刹那,赵诚又飞快地射出了第二箭,如电光火石一般,这一次却是衝着马毬而去。正在下坠的马毬被击中了,强弓所射出箭矢的巨大的力量让马毬飞出去老远。这次却让中兴府满城老少看到了赵诚惊人的箭法。
“哇,好箭法!”所有人欢呼了起来,叫好声惊天动地。
“吾王威武!”将士们卖力地欢呼着。
赵诚得意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父王的箭法真好!”儿子赵松拍着小手,崇拜地欢呼道。
“松儿若是勤学苦练,箭法一定会超过为父!”赵诚将儿子揽在怀中。
而叶三郎与郭侃和各自的手下们,全都策马奔向了飞出老远地马毬。这马毬古即有之,以唐为盛。“毬”字左旁由“毛丸”而来,右旁根据用球“招来”击和用杖“索取”击,所以从“求”,换句话讲,这个“毬”字的构成方式,已经蕴含了唐代之前就有用杖击毛丸之游戏的历史信息。
所以马毬很可能就是蹴鞠而来,只不过后者以皮为之,中实以毛。又称“毛丸”①。
无论是马毬还是蹴鞠,都本是军中游戏,属于军事训练的一部分,汉时班固曾将《蹴鞠二十五篇》列为兵书,属于军事训练的技巧类,可惜后来失传了。
中宗景龙三年(709),吐蕃赞普派大臣尚赞咄至长安迎接金城公主,因知大唐天子酷爱看马毬比赛。便带来一支十人的马毬队。吐蕃是游牧民族,马匹骏壮,骑术精良,马毬技术也很精湛。唐室的神策军马毬队与之比赛,数战皆输。当时还是临淄王的玄宗李隆基到场观战。与嗣虢王李邕,驸马杨慎交、武延秀临时组队下场,以四人球队迎战由十个人组成地吐蕃队,结果大获全胜。
但是这两项军中游戏如今的对抗性小了。汉时两方对抗如同打仗一样激烈,唐时分队比赛,两队称为两棚或两朋,已不是直接对抗,而是中间隔着球门,双方各在一侧,以打门“数多者胜”。宋人更是将这两项游戏变成了娱乐性和表演性的活动,马毬有骑驴击毬。有骑骡击毬,甚至有步击,至于蹴鞠则比得是技巧性与准确性,妇人与小孩均可参与,踢球时可以用头、肩、背、腹、膝、足等部位接触球,灵活变化,随心所欲。这种方式以踢出花样多少作为评判和取胜依据,宋人称其为“白打”。宋国帝王尤善此举。而宋徽宗则是此中好手。
这两项运动或游戏到了赵诚的手中,就恢复了它们各自对抗性的本来面目。赵诚在西域时。曾花心思将这两项运动按照他的办法改造了一番。蹴鞠真正变成了足球,一个球门改为各守一个球门,规定了场地大小、竞赛规则,诸如犯规、越位、点球等等,至于参加人数倒是没有规定——少则几人,最多时双方各有数十人,人多那个场面只能用混乱来形容,尤其是当有人故意犯规的时候,一场比赛会演变成一场群殴。
军中健儿均是好勇斗狠之辈,在赛场上发散着多余的精力,又可强健体魄,也是相当不错地。不过要打好比赛并且战而胜之,却要讲究团队配合。这两方面是赵诚及古人将这两项比赛视作军事训练一部分的重点所在。
马毬与蹴鞠规则类似,难度更高,讲究的是马术的高超与娴熟,亦讲究场上己方成员的配合,也更有危险性,骑术不精者慎入,胆小怕受伤者也莫入,不善配合者也只有输地下场。不同的是马毬守门者不骑马,击毬打门需距门网五十步之外,有白色石灰线隔开,守门员既可用杖,也可用手用脚,这与被改造后的蹴鞠就没有太大区别了。
场下骁骑军服青,神策军服黄,都是短打扮,双方也都戴了头盔,且戴上了特制镂空的面罩,已经战在了一起。两侧各有两名军卒持小旗来回狂奔,充当仲裁。
那叶三郎加入贺兰军地时间毕竟比郭侃长,对赵诚总结或发明的种种战法掌握得炉火纯青,一个照面,青队首先打入对方大门一毬。骁骑军的青队场上十二名队员,各司其职,并不一哄而上,所谓“区域防守”。那毬被毬杖挥起,越过数人头顶,神策军队员立刻掉转马头追赶,不料横空杀出一人,不待毬落地,凌空抽射,不巧正中一黄队队员持毬杖的右手,那劲头太足,那人冷不防遭此重击。惨叫一声,毬杖脱手。
叶三郎哪管对方如何疼痛,拍马赶到,欠身持杖照地上狠狠一击,那毬飞起,闪电般地直挂网角,被门网兜回,那全身披挂的守门者毫无反应。望毬兴叹。
二比零。
“曹植有诗曰:连翩击鞠壤,巧捷惟万端。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啊。”王敬诚笑着道。
“昔日,前汉霍去病征塞漠,军中乏粮而不自振,唯有霍去病尚穿域踢鞠。”耶律楚材抚着长须赞道,“霍冠军已去久矣,今日有我大秦骁骑军冠军侯叶三郎在也!”
“华阴伯郭侃可不会轻易认输的!”何进却道,“这击毬如同打仗。失败乃成功之母,若是一哄而上,毫无章法,只能让另一方找到无数漏洞。郭侃若是能将自己习到的兵法用到击毬,保管不教叶三郎讨着便宜!”
果然。郭侃见对方防守严密,自己并无机可乘,全攻情形下,一旦丢毬。就无法回防,洞门大开。利用失球后的发球时间,他将队员集全在身边,交头接耳地交待了一番。
神策军黄队底线发球,一个长传球越过数人至中路,骁骑军青队连忙来堵截,不料那毬忽然飞向了边路,青队队员又来堵截。三番两次将骁骑军青队地队员给调到了一处,那毬始终在后场飞来飞去,在不知不觉中越过了中场。
“老丁,接住!”郭侃突然大喝。
郭侃使出了吃奶地力气,狠狠地挥杖,那五彩色的马毬被这大力一撞,突然径直地朝一百步外飞去,那毬在地上又向前滚了十数步。与对方防守的大门不过五十步远。骁骑军青队回头看去。才发现己方门前除了一个守门的,不过只有另外一人。马毬却在那人身后,而对方那个姓丁的回鹘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杀到了自家门前,面前毫无阻拦,手起、杖落、毬起,直挂远角。
下底传中!一比二了!
双方各插赤色小旗以计射中次数。场边观战的神策军军士士气大涨,齐声呐喊,而骁骑军军士则垂头丧气如吃了败仗,尽管他们暂时领先。
“这郭侃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一招?”赵诚笑着道。
“估摸是现学现用吧?”西凉军总管秦九道,“他并不知道国主总结的种种犀利战法,他手下之人却是知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