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和尚笑道:“先人有云,一日看长安花。要郝某论,这杭州三十日也看不完,何论整个临安府?钱塘景色,总是宜人。然而郝某身负王命,不敢因私废公,忘了国家大事。只是贵国陛下迟迟未召见郝某,不知何故?”
钱佑故意露出点口风,说道:“只因金使前来,我朝对金之策仍无定论,故而就耽搁了郝元帅入宫见驾之事。”
“金人已是必亡之象,贵国仍然以礼相待,岂不知女真曾对贵国无数凌|辱,贵国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郝和尚的语气有些生硬。
不待钱佑回话,郝和尚衝着歌妓道:“给本帅唱一曲岳元帅的《满江红》,让你们的钱大人长点记性!”
那数位歌妓瞧了瞧钱佑,不知如何应对。
“郝元帅息怒!”钱佑连忙道,“这事情我朝自有计较。金使前来,转述金主之言,其中是非曲折,自然需要分析商榷,本是我朝一己之事,贵国无权过问。”
“金使为何事而来?”郝和尚追问道。
“钱某不过末流小官,哪得听闻其中事略?”钱佑搪塞道。
郝和尚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金国人来这裏,无非是与宋国交好,破坏秦宋两国的结盟之举。他不相信宋国会冰释前嫌,忘记仇恨,与金国交好。
“郝某只愿贵我两国早日达成盟约,共取中原。”郝和尚威胁道,“倘若贵国表面上与我朝约好,背地里却与金主交易,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错事,那后事就难料了。我国精兵数十万,枕戈待旦,只要吾王一声令下,东西数路齐头并进,一日便至汴梁城下,亡了金国。到时候,可别怪我朝无情。”
“今日只谈风月,不谈国事。”钱佑当作没听到,举杯劝道。
钱佑这个好客主人的姿态令郝和尚有些抓狂。郝和尚举起杯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吾王首肯,只要贵国出兵出粮,将女真皇帝擒了,我朝一定会有所表示。倘若贵朝无心助军,那么郝某也就不用在这裏空耗时日了。”
“你们秦国要我朝出兵出粮,却又不肯答应我朝的条件,我朝岂能轻易答应?”钱估道,“我朝将士难道只能为贵国作衣裳?”
“钱大人这话好没道理!”郝和尚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吾王已答应,一旦两国联兵灭了金国,便将唐、邓、均及光化四地许给宋国。”
“汴梁乃我大宋故都,祖宗之地,岂能拱手让人?”钱佑针锋相对。
“若是将汴梁给了大宋国,汴梁为中原中央之城,那么开封府以南的陈、蔡、归德、毫等州是否也应给你们宋国?”郝和尚反问道,“如此一来,黄淮之间大半都归贵国,贵国既要占了好处,又不愿太出力,天下岂有这等好事?”
“这也不是不可以的?”钱佑面色微红。
“若这是贵朝的想法,郝某也无权答应,只能禀告吾王。”郝和尚摊着双手,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这真是强人所难,吾王岂会答应?”
“再议、再议!”钱佑笑着道。郝和尚越是表现出急躁的样子,他就越是高兴。
郝和尚内心当中根本就没有一丝急躁之情,宋国可能的选择,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歌妓轻启樱口,用吴侬软语唱起艳曲,在这轻柔的歌声之中,郝和尚全身心地沉湎其中,他双目微闭,手指随着音律的节奏敲击着桌面,似乎自得其乐。
突然包厢外的一句声音极小的话,将郝和尚惊醒,因为那是女真语。郝和尚连忙起身,借口要去如厕更衣,钱佑不好跟着。
郝和尚低着头,出了包厢,见有两人大概是喝得有些高了,正扶着楼梯说着话,以为在这临安府没人听得懂女真族语。
“大人,此番我等出使临安,宋人似乎极为冷淡,而朝中重臣又拒不私下相会,这如何是好呢?”
另一个稍宽厚的嗓音响起:“我完颜阿虎带身为使者,当然只能尽力而为,为吾皇尽忠。明日你再去礼部递表,请求宋主召见,传达我朝修好的诚意。若是不行,那就私下使人带些上等的珠子,找到合适的人……”
这声音忽然停止,这两人在从人的搀扶下,下楼离开了。
郝和尚心中大喜,回到包厢内,他使了个眼色,有从人出了包厢,继续跟去打探。他从方才的话语当中,料想金使此次来临安,并不招待见,这倒验证了他原有的判断。宋人明知金使此来的意图,却将客人晾在一边,必是故意而为。
“钱大人,郝某再敬你几杯!”郝和尚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