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耶律楚材与王敬诚回首往事,不禁嘘唏。
人的一生境遇十分奇妙,若不是赵诚,王敬诚不过是一个只能背着人发发牢骚的文人,也许早就死在了大漠,哪里有如今的地位?而耶律楚材恐怕穷毕生之力,也不会如今天这样能发挥才干,得到朝内朝外的尊敬。
“大人,国主驾到!”下人匆匆地跑进来禀报道。
“快请!”耶律楚材想挣扎着起身,王敬诚连忙按住道,“晋卿兄还是躺着吧,我去迎驾!”
“那就拜托从之了!”耶律楚材想了想,也就没有坚持。
时间不大,耶律楚材就听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听到赵诚那熟悉的声音传来,饱含着关切之意:
“晋卿的病,是否好了些?”
“回国主,依臣看,还需再清心静养几日才好,不可落下病根。”王敬诚在外面回答。
卧房门被推开,赵诚走了进来,亲衞们纷纷在房门外止步。
“臣有病在身,恕臣未能亲自迎驾!”耶律楚材从床上坐了起来。
赵诚伸手将耶律楚材的身子扶下,笑着道:“咱们之间,何必讲究忒多虚礼?况且这孤今夜只是微服来此,不用客套。”
他见耶律楚材还要客套,连忙挥了挥手道:“晋卿,可别又给孤讲什么上下有别那一套礼仪,卿的身体要紧。卿是孤的左膀右臂,一定要潜心静养,早日康复!”
耶律楚材的病容,令赵诚感叹生命的可贵,他可以为他讨来灵丹妙药,却无法令耶律楚材年轻一岁。想到耶律楚材为自己立下的功劳,赵诚此刻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多谢国主厚爱!”耶律楚材道。他的眼角泛着泪花,自古文人的理想便是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他对自己能够遇到赵诚感到十分地幸运。赵诚也几乎在他的注视下,走上了权力的巅峰,这位年轻君王的种种表现也处处符合他心目中的明君形象,即便是手握生杀大权,仍然保持着二十年如一日的风度。赵诚对耶律楚材的尊重与优待,那是没说的,而这正是文臣们最梦寐以求的。
“国主今年春秋三十五了吧?”耶律楚材问道。
“正是!”赵诚奇道,“难道晋卿找到了长生不老之药?”
“臣可没丘处机的本事。”耶律楚材被赵诚的玩笑话逗乐了,“不过,国主将来可以无憾事了,而臣却有憾事。”
“晋卿若是有心愿未成,可与孤明说,孤必会为你取来。”赵诚正色道。
“晋卿兄的心愿便是我朝大军能有朝一日灭了金国,取了汴梁城,国主可祭祀天地,面南称帝。”王敬诚插言道。
“晋卿放心,上月孤已向临安派出使者,想来宋人必会应我。既便是宋人无意出兵,今我朝兵多将广,不缺英勇善战之辈,兵甲齐备,粮草充足,克洛阳、取汴梁易如反掌,到时候孤便会正式称帝。”赵诚许诺道,“称帝不过是一件小事,孤所愿的是国泰民安,百业兴旺,此间的锦绣文章可以发扬光大。这全赖晋卿与从之还有百官同心协力才成,晋卿还是安心养病,早日重回朝中,助孤处理大事。”
“国主有命,臣哪敢不从?”耶律楚材应道,“臣只恨早生了十年!”
耶律楚材感叹生命的可贵与华发的早生,又恨曾经蹉跎了十多年的宝贵时光。然而他忘了,若不是这十余年的飘泊与满眼的疮痍,他就不会成为如今的他。
赵诚也是如此,他曾经想做个腰缠万贯的商人。若不是看够了烧杀抢掠与鲜血,他就不会揭竿而起,走上了争夺霸权的道路,自己刀锋所指之处,杀人盈野的场面再也激不起他心底的激动之情。他早已经与这个时代融为一体,虽然仍有坚守,但已经与一个地道帝王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生于乱世,混迹在刀枪箭雨之中,并非我等可以选择的。”赵诚道,“当天下没有了征讨的时候,孤也就没有了遗憾!”
若是真没有了征战,赵诚不知道到时候自己有没有遗憾,他那颗心早已经被欲望统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