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帝后大婚(2 / 2)

千机皇后 之臻 3786 字 1个月前

“话虽如此,可凤箫并不是遗落,而是你父皇馈赠了他人。”太后长叹了一句,目光中泫然水汽弥漫,暗淡了几分,隐约中带了分凌厉。“这世上,最有可能得到凤箫的,就只有她了……倘若让那些老大臣女得到,对于当立的皇后而言,必然面上无光。何况,凤箫中又添了你父皇的一份密旨。人心叵测,树大招风。此刻众臣服从于你,太平日子多了,阳奉阴违的事还见得少吗?万事难免疏漏,无论从何处考虑,凤箫必须回归皇室!”

见到萧洛隽沉默,太后说着那些人选也有些意兴阑珊,道:“皇帝,你慢慢考虑吧。哀家相信你会给哀家一个圆满的答覆。你大婚期间,哀家会离开皇宫,将后宫留给你与新的皇后。在这个后宫中,无论皇后是谁,哀家都会照管‘她’的。”

大诺虽有大婚三日罢朝之例,萧洛隽照常于御书房内处理群臣所奏,闲下来的时候翻阅兵书古志。

萧洛隽离开凤兮宫那一早,侧身对聆音低语道:“你那陪嫁人中名袖的,怕要改改名。”

极淡的眸光扫过,蕴含着别样的韵味。

聆音问起凤兮宫掌事宫女郑玫:“将这次入宫的妃嫔名册拿来看看。”

这次一同入宫所册的妃嫔众多,聆音随意地翻看了几眼,心中已有了模糊的答案。袖舞是她的陪嫁,也是爷爷选出的心思敏捷的丫环,在崇安侯府就备受器重。这番换名,定然不可让人觉得是打了她的脸,以至于寒了她的心。

她唤来袖舞,道:“当年你入侯府改了名,以后不妨复你长孙之姓,依旧是长孙舞吧。到底你也是我宫中有头有脸之人,还愿你如其名,能够长袖善舞。你知道,侯爷和本宫对你都是委以重任的。”

长孙舞敛裙再拜,称恩道谢。

而其余的宫女也是满心的羡慕,一心希望在宫中做得好了,也能得到这一份体面。

她又看了一遍名册,目光深深地定在那一行,标准的宫体字写着:瑶光宫昭仪段晨岫。

瑶光宫乃先代文宗时瑶贵妃所住的宫殿,被后来的宪帝改宫殿名为观云宫。而这次又指明改回瑶光宫,意义非常。而那时的皇后温容,稳后宫,善容人。

聆音无声地笑了。

晨昏定省的时候,那些妃嫔前来拜谒,个个绮年玉貌,绝色佳人。聆音端坐在皇后的凤座上,手端着茶,慢慢品尝,眼光却放在下面的桃红柳艳上。

“明秀宫怡妃辛敏儿拜见皇后。”辛敏儿的父亲是旧臣,兵部尚书,当年在奸王的属下为官数载。奸王被除,辛敏儿的父亲是少数的旧臣之一。母亲是皇帝的姑母雩都公主。辛敏儿轻轻一拜,如同弱柳扶风,姿态雅柔,眉眼低顺,是一个柔婉的美人。她身上穿着淡绯色的衣服,头上只有为数不多的钗子,清淡的一个人,不妖冶。辛敏儿很早就来了,身处高位,却也是温顺的主。聆音想,有其父必有其女。

“瑶光宫昭仪段晨岫拜见皇后。”

聆音不显山不露水地打量着眼前穿着淡藕荷色疏疏梅花绣纹的女子,她的长发如丝轻绾成髻,斜插了一支紫玉簪。玉簪精致,雕纹分毫毕现,是只神鸟,展翅而飞,虽品料一般,然论其精细度却是难得的极品。

段晨岫冰肌玉骨,肤白胜雪,眉如远山,眼波似春|水脉脉,又有冰雪融融化开,气质七分亲切三分幽冷与疏离。比起辛敏儿内敛的气质,虽同样温婉,却多了一种孤芳之质。美色逊了辛敏儿一点儿,气质收放却强了她半截。段晨岫的出身并不高,父母早亡,唯余一个不学无术的哥哥在吏部当着小吏。她只是个宫女,曾经在太后的身边伺候,后又调到了皇帝所居的太极宫。其中曲折,有待考究。段晨岫,聆音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和人。

其余的妃嫔诸人,或清或柔或娇或艳或俗,聆音一一欣赏而过。她脑海裏面,迅速地闪过一个名字,瀛心宫贵妃邵尚萱。聆音道:“众位妹妹,来到凤兮宫不必拘束,便当是在自个家便好。”聆音面带微笑,收放自如,大方得体,却没有高高在上的疏离,反而带着几分亲切。她和众位妃嫔闲话谈笑,一应问询妥帖,不因身份之差而有疏离或热络,有众人平等的态度。

到了快要散场的时候,远处才走来了一个女子,她身姿婀娜,头戴金步摇,钗首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凰舒卷莹绿色的尾羽,悬缀五彩玉,摇曳生姿,微微一动,便散出清脆声响,有细腻的光华流动,像是揉碎的微光。

女子身穿鹅黄色的衣服,绣着大红色的令箭荷花,腰肢用着白绸紧束。她渐渐走来,柳叶吊梢眉,极为精致的眉目中含着高傲和漠然,当真是艳冶妖娆,莺羞燕妒。若说前两个是婉约书画裏面的佳人的话,那这位便是艳色绝世的美人。

邵贵妃,年十七,芳名远播,才华横溢,擅筝弦,通文墨,寻亲问媒的人家踏破了泰王府,更有大诺第一美人之称,父亲是大诺朝鲜有的异姓之王。除了皇帝以外,拥有大诺兵马最多的泰王,连皇帝都要顾忌几分。何况,她是皇帝在众妃中侍寝的第一人,风头无限。众妃有羡有妒,想着还好邵贵妃不是皇后,否则在这样的人手下讨生活,那是多么不易。如今的皇后,艳色输了七分,才情平平,看起来并不难相处。

邵贵妃神情倨傲如孔雀,来的时候并没有自报家门,而只是微侧身子示意,便往后座旁边空着的椅子坐去。诸妃原以为皇后的光芒会被压下,却没想到皇后并没有显得暗淡,气质反而更加高贵雍容,毫不逊色。诸妃看了,不免对聆音收起了几分轻慢。

聆音没有露出丝毫尴尬与愤怒,轻轻地又喝了一口茶,等到邵尚萱入座以后,才悠缓地说道:“邵贵妃来得早。”她命长孙舞给邵贵妃上了一杯茶,西湖龙井。邵贵妃端起茶,姿态优雅地喝了口,却不禁皱眉,正要发作,听到皇后依旧是缓慢的腔调。聆音看似温和的眼神中带了几分严厉,道:“在本宫看来,众妃皆是平等的。茶也一样,来晚了,茶凉了,若无故自不会更换。在座的各位可听得明白了?”

聆音说罢站起身来:“迟来却不曾对本宫解释缘由,是为不恭。见到皇后不曾行礼,是为不敬。”她静扫着诸妃神色迥异,露出鲜有的庄重威严。众妃一时噤声,有的面露惊异之色,有的敬佩,有的暗笑,有的坐观龙虎斗,却没有人敢出来说上一句话。

邵贵妃面含不忿。她的身份尊崇,其他嫔妃见到她莫不巴结奉承,且初承圣恩,怎想到皇后会公开触及霉头给她下马威。邵贵妃冷声道:“那又如何?”她高昂着头,冷眼扫了过去。

“不恭不敬,反而不思己过,便是德行有亏。肃穆妇容,静恭女德。邵贵妃才貌皆全,身份高贵,竟也不习女德吗?”聆音没有休止之意,字正腔圆地说,又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向其他的方面。“邵贵妃作为众妃表率,尚且如此。本宫看晨昏定省便止了吧。以后大家隔三岔五地来凤兮宫,倒也其乐融融,也不用每天费时费力来走这些形式,诸位有心便好。”

诸妃的脸色有讶异,有吃惊,却因刚刚邵贵妃受到责难,沉默无声。唯有辛敏儿在旁边淡然地劝上两句,说:“皇后娘娘,晨昏定省乃是旧制,这般废止未免草率,臣妾觉得这理当从长计议。”

“怡妃说得有理,但规矩是人定的,自然可由人变更。”聆音顿了顿。

邵贵妃冷眼旁观,没有言语。

聆音旋即又道:“今后,每个月定个时间,大家皆来凤兮宫研习先贤之德,抑或雅乐筝弦,文墨诗词,琴棋书画,以德养情,以诗书立礼,怡情养性吧。过段时间便是中秋佳节,到时候也是各位一展才艺的时候了。至于邵贵妃,本宫在这儿把话挑明了。大诺的后宫,可以有人高傲,有人恭顺,百花齐放是好,但不需要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不需要恃宠而骄到以下犯上。邵贵妃无大错,今日一事,本宫就此作罢,若有下次,定不为例。”

妃嫔皆散去后,邵贵妃被留了下来。她气不得,说不得。聆音毕竟是皇后,皇后乃后宫之主。是她无理在先,就算家族势力再怎么庞大,皇帝的宠爱再如何隆盛,皇后得罪了贵妃会如何,那都是后话。

邵贵妃艳丽的容颜依旧盛气凌人。

聆音道:“你可知我为何只让你留下?”

邵贵妃冷哼了一声。

“刚刚在众妃面前我是有些责备过头了。”聆音微微福了下身子,目光诚挚,道,“在此说声抱歉。”

邵贵妃微微讶然,但她还是侧过头,不去看聆音。

邵贵妃道:“皇后初立,暂无威信,你以我为靶子,倒是舒坦得很。”

“是。”聆音坦然承认,“但邵贵妃,今日你面对的还好是我。若是其他人,面上是不会说,可心裏或许早会藏了一根隐形的刺。我是提醒你,树大也会招风,无论你的家族有多么显赫。邵贵妃,后宫中的女子理当是要为家族争光,而非为家族招祸。”

邵贵妃冷笑:“这些不必你提醒。”邵贵妃冷硬说完,便和旁边的宫女剪纷一起走了。裙裾飘舞,鹅黄色衣裳上的令箭荷花格外扎眼。聆音微眯了眼。

聆音倚在暖阁里的榻上,长孙舞听完门口的宫女回报,回来说道:“邵贵妃一回瀛心宫,便大砸殿内的物品。不过一会儿,又懊悔地去捡了回来。”

“嗯。”聆音嗯了一声,将手中放置的书随便扔在榻上。

早在入宫之前,崇安侯已经在宫廷中开始运作了。如今六宫中,每个妃嫔旁边都安排了一两个耳目。有些潜藏得很深,有些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小丫鬟。

那天晚上萧洛隽来了。他说,今天你做得很好,朕以为你会不管。

聆音淡淡地说,我是皇后。权责所在,自然会管。

萧洛隽喝了杯茶,说:“你这儿的茶味道不错。”

聆音不卑不亢地说:“皇上谬赞了。”

“皇后有时不必过分谦虚。”

她的茶艺承袭于母亲,奈何学了很久,沏出的茶还是少了那种独特的感觉。母亲沏出的茶丝丝绵绵,苦涩又甘甜,缠绵至深,又清淡无比,无人能及。而如今,却再也品不到了。她想到这儿,神情有几分暗淡,口中不自觉地说:“臣妾的姑姑茶艺一绝,当年她总说臣妾浮躁,不能学到精髓,她独创的茶艺才是绝妙。不过,皇上是第一个赞赏臣妾的人。”

斯人已去,空余怀念。她如今是多么怀念母亲的一声声严厉教导。母亲当年落魄,未婚有女,便将她送往了崇安侯府,一封信藏掖其中,道:“女儿不孝,但请父亲照顾雏女,可使为兄嫂之女。叶氏寡情,不必认宗,不孝女则琬敬上。”并附上了聆音的生辰。

那时恰好崇安侯的长媳有孕,产期将至,崇安侯便将聆音记在了长房媳妇的名下,故而,崇安侯的长子虞则琅乃聆音名义上的父亲。

萧洛隽没有留下来的意思。没过一会儿,他就摆驾回了御书房处理政务,没有去瀛心宫也没有留宿凤兮宫。皇帝这几天晚上去了明秀宫、玉芙宫等诸宫,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去了瑶光宫。聆音不得不佩服萧洛隽的忍耐,不让瑶光宫置于风口浪尖。抑或是她猜错了,萧洛隽并不够爱,或并不是段晨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