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音回宫,宫中一切井然有序,让她颇为欣慰。皇后有孕的消息在后宫中传开,并没有引起太大的火花。许多妃嫔来到中宫觐见,却被萧洛隽一句“皇后应当好好休息”挡了回去。常来的也就只有段昭仪、江怀薇、辛敏儿等人。邵贵妃有时也会来,仍旧是一副淡漠的模样,只是有时候目光落在聆音的腹部,眼里透出了几分歆羡。
聆音本想安心养胎,却没想到一回来便发现,母亲临终时赠给她的锦盒裏面的玉箫不见了!
玉箫乃是母亲留给她的最珍贵的物品,无论价值几何,突然失窃让聆音心裏愤懑无比。
是宫中出了神偷还是有了内贼?聆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凤兮宫的众人,又问了他们几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问题,但也没问出什么特别之处。
聆音的眼里难免染上了愠怒,连萧洛隽都看出了她心裏有事。
萧洛隽清冷的声音,在聆音的耳边响起,聆音才回过神来,说:“臣妾姑姑给臣妾的遗物不见了。”
聆音说话的声音虽仍然平稳,但眼角眉梢尽是着急。萧洛隽鲜少见到她对什么事情关切的样子,有时候在她的身上,有超乎年龄的成熟。
萧洛隽哦了一声,而后道:“有线索了吗?”
聆音摇头。
萧洛隽的声音裏面带了寒意:“连中宫之物,竟都有人觊觎?”
“算了。”聆音眼神微微有些暗淡,如同小猫一般顿时安静了,使人有一股怜爱之心油然而生,“暂时还是不要声张了。”
聆音不想太张扬,若这件事真传扬出去,不仅显得中宫无能,让宵小都能作祟。更何况,母亲留给她的玉箫是通身良玉所制,通透圆润,甚至有些冬暖夏凉的功效。这些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那箫的通身有凤凰展翅之图,似浴火之后刚刚涅槃,又似母仪天下,雕刻得栩栩如生,称它是天下至宝也不为过。若是有心人抓住这个话柄,说聆音未登后位就觊觎中宫,特雕刻凤凰图样,显得虞家其心可诛了。
“嗯。”萧洛隽眼里迸射出一丝锐芒,稍纵即逝,“那你注意好好养胎,不要因小失大,亲者痛仇者快。”
聆音正寻思着用什么办法让人狗急跳墙,主动逼其现身。结果隔了几日,邵贵妃不请自来。她的眉目依然冷淡,来的时候看了聆音旁边的宫女几眼。
聆音闻弦歌而知雅意,屏退了宫人。
邵贵妃道:“那天见到郑尚仪手托着一个天青色的盒子,看起来有几分破旧。她的神色十分鬼祟,抄着近路,往冷宫走去,其余的便无须我多言了吧。”
邵贵妃知道中宫有物品失窃不足为奇,聆音对外只是声称丢了些小物什。让聆音惊奇的是,邵贵妃居然向她表达了善意。
邵贵妃见聆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些不自在,冷哼了一声:“别以为是我想帮你,只不过是不想欠人人情。听说你待我妹妹阿白不错,那我就勉强投桃报李。”
聆音点了点头,还想同邵贵妃多说几句话。对方却不欲多留,急急忙忙又离开了。
聆音看着邵贵妃的背影,寻思着她话语的真假。若是邵贵妃故意说给她听,用来迷惑她的呢?
聆音突然想起一幕,郑玫有次特意问她:“娘娘,那个盒子色泽有些陈旧了,要不要换个?或者叫人擦擦?”
“不用,本宫自己来。”
邵贵妃并不似太有心机城府的人,更何况,那支玉箫于她而言,也没有什么用处。
聆音召来郑玫,目光如炬地看她一眼。郑玫被瞧得发慌,从来没有见过聆音这般犀利的眸光,如芒在背,不由得缩缩身子。
聆音发话了:“郑玫,本宫对你好吗?”
“娘娘对奴婢很好,奴婢深感荣恩,无以为报。”
郑玫在宫中的资历颇深,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只不过到底是做贼心虚,平稳的声音之下,甚至能听出些微的颤抖。
聆音嗯了一声,便再不说话。郑玫静静地侍立在侧。
聆音手执狼毫,就着桌上的纸张挥笔,一笔一画很慢,不知道在勾勒着些什么。
往常这样的时候聆音早让郑玫退下,现在只让她站在一旁也没有任何吩咐。那种无声的沉默,更叫郑玫觉得难受。
郑玫低着头,抬头的时候猛然瞥到画纸上一只扑腾展翅的凤凰,正好是那玉箫上所雕刻的样子。她的心一凛,只见聆音不徐不疾地说:“凤兮宫的掌事姑姑,平日里也得了人颇多的孝敬。本宫体恤下人,知晓生活不易,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
聆音顿了顿,目光落在郑玫身上,疾言厉色道:“却没想到吃里扒外的事情,还是会发生在凤兮宫中。”
郑玫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皇后娘娘饶命!奴婢……奴婢一时利欲熏心。”
“饶命?郑玫啊,你是宫中旧人,又是掌事宫女,本宫一直倚重于你,怎会要你的命。本宫只是不曾想到,你竟连邵贵妃身边的人给的孝敬也敢收。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说不准哪一天,你就做出了什么背主的事情了。”聆音说着。
郑玫原本还面无血色,听她说完,看起来没有原先那般紧张,隐约松了一口气。
聆音看着,心裏就明白了七八分,继续道:“我也不是一个苛刻的主子,你一时钻进了钱眼里去,只怪本宫御下不严。只是这凤兮宫掌事姑姑的位置,怕是容不得你坐了。你在宫中混到如今的位置也不容易,再过几年就能到宫外荣养。若落个晚节不保,本宫也是不忍。这样吧,隔两日,你便自己请辞吧,这件事情就暂时揭过。”
“奴婢……奴婢……谢皇后娘娘饶命。”
“退下吧。”聆音道。
郑玫双腿有些发软地走了出去。
聆音的目光又落回放在桌面上的那幅图,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郑玫若真的做出偷窃的事情,被她这么一试,是不是会六神无主,心惊胆战地去找她背后的主子?
果然没两日,月黑风高之夜,淮姨传话过来,说是郑玫支开了身边的宫女,鬼鬼祟祟地出去了。
这一晚萧洛隽翻了段晨岫的牌子,必然是不会来凤兮宫的。聆音立马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而后熄灭了灯,假装已经睡下,转身就和淮姨一起去跟踪郑玫。
只见郑玫一路上闪闪避避,有事没事就往后瞅个两眼。路上碰到人和她打招呼,她虽显从容,但暗中还是有点儿惊慌。
郑玫最后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宫殿,裏面寒鸦声声,芳草萋萋。
只见郑玫与人窃窃私语,道:“最近皇后对我起了疑心。”
对方刻意压抑了声音,道:“没有破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