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探禁宫(2 / 2)

千机皇后 之臻 4252 字 1个月前

“哈哈,你还不知道吗,为什么先帝会赐你鸩酒?那是因为我和先帝说,你为什么不肯回来,因为你是一个不甘于人下的女人,因为浅沫山旁边有个江湖组织,而你恰好就是那个江湖组织的人!要不然,他低声下气地请你回宫,你怎么会多次拒绝呢?那杯鸩酒的滋味美妙吧,哈哈哈,那是你最爱的男人亲手命人赐给你的,你一定一定非常享受那种滋味,也不枉我那些年在先帝的旁边挑拨离间……哈哈哈……”

话音未落,岳太后却感受到了死亡逼近的气息。

她的脖颈被人紧紧地掐住,她发不出声音。虽然有窒息的感觉,但是她的脸上依然带着癫狂的笑意。

而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了脚步的声音,白衣女子理智回笼,像是失了所有的气力一样,颓然地放开了手。

而岳太后注意到,这白衣女子的双足稳稳地踏在青砖之上,而昏暗的烛光之下,她的影子落在地上,依稀可见。

有人叩了一下门,眼前的白衣女子听到动静,破窗而出,消失不见。

岳太后立在殿中央等着,目光沉冷,此刻她镇定下来,理智慢慢开始回笼。

殿门被打开,林盏姑姑自殿外进来,看到岳太后的模样,被岳太后冷冽的目光所慑到。

岳太后道:“刚刚可否有人把你叫回来?”

林盏摇头,道:“未曾,太后……这是?”

林盏留意到太后脖颈上那一圈红痕,心裏掀起了惊涛骇浪。

岳太后听到林盏的话,刚刚那些场景在她的脑海里回忆了一遍,越来越多的破绽那时候不觉得,但是现在……

“林盏,我现在吩咐你去做几件事情。一件事是去库房,看看凤箫是否消失,另一件事情是去找下刚刚进来殿里头的是哪个宫女。不,将整个晋宁宫的宫女都叫到哀家的跟前来。最后一件事情,便是让人去凤兮宫打探,此刻皇后是否在宫中。”

隔了一会儿,有人汇报说,库房里凤箫依然还在。而当黑压压的一片宫女集中在岳太后的跟前,她还来不及细看,便有人出列说,有一个宫女不知所踪了,她在宫外也没有亲眷。这名宫女平常在宫中的人缘极好,是以最初太后传唤人的时候,她顶了别人的缺进来,出去的时候说太后有旨不希望有人打扰,也没有人怀疑。

“好,好得很。”岳太后气极反笑,嘴角勾起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那边晋宁宫闹了个鸡犬不宁,而白衣女子出了晋宁宫,便有人在晋宁宫外的小路上接应她,那里四下无人,乃是宫中守衞的盲区。

白衣女子因为太过瘦削,在有意做得宽大的衣服下,肚子并不明显,而急促的奔跑过后,抚着肚子的时候,这才显露出了肚子的轮廓。

“若不是因为……在这宫中做这些事情,总会有蛛丝马迹掩藏不了,谋杀太后的罪名会把我的外祖父连累,我刚刚定然会就那样把她杀了的。”白衣女子道,那声音冰冷带着怒火,而比起声音,更冷的是那眼神,幽深不见底,蕴藏着一股随时会爆发的火焰,再加上此刻的妆容,更是像从地狱火海里逃出的鬼魅。

接应的人穿着宫女模样的衣服,走到遮挡的地方后,手往脖颈的地方一摸,一张栩栩如生的面具被揭下来,露出了另一张脸,正是淮姨扮成的小宫女的模样。

而那面若冰霜,易容成虞则琬去吓唬岳太后的白衣女子则是聆音。今夜,她们料想岳太后拿到凤箫之后,必然会把玩一番,这时候便是岳太后最容易暴露出自己内心,也最容易被破防。她们想赌一把,倒让她们赌中,机缘巧合之下,吓了岳太后一番。

只是从岳太后的口中得知的真相,到底也还是让人伤怀。聆音万万没有想到,岳太后竟是如此可怕之人,心灵这般扭曲,又这样表里不一!

她们在晋宁宫外会合之后,身影一掠,一前一后,如同惊鸿一样从凤兮宫的后门入了凤兮宫。

适才在晋宁宫压抑的情绪此刻尽数爆发,聆音道:“原来竟然是她!终有一日,我必然会让她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

终有一日,杀母之仇,挑拨之恨,她必然要报回来。

终有一日,她要让太后体会从云端跌落地狱的滋味。

终有一日……

尔后,她拿着早已备好在旁边的铜盆里的水,将毛巾拧干,在脸上细细擦拭了起来。眨眼间,铜盆里的水已经变了颜色,而聆音那同母亲虞则琬别无二致的脸上,显现出了不同。

那些用鸡血伪造的血液被擦干,苍白无血色的肌肤显露出了红润,似血的红唇恢复了淡粉,原本看起来温婉的五官更为姣美,却是比原来绝色美人的模样更美上数分。

再之后,是淮姨拿着一张透明的面具,再用颜色各异的材料在她的面目中描摹,贴合,唇增厚,颧骨垫高……

聆音敛息闭目,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透明的面具印出了肌肤的颜色,容貌又恢复成了原本在人前时候的平庸,唯有那双明丽妙眼硬生生地将那平凡的模样衬得增色不少。

淮姨最是精晓旁门左道,尤其这一手易容之术更是出神入化。她的易容之术有两种,一种是用她常年收集的各色材料,在脸上描绘,经过细微调整,让面部呈现出不一样的气质,用到极致则是同自己本身的面容还会有五分的相似。聆音夜探晋宁宫之时,便用了这种方法,将自己本来就同母亲相似的容貌调整得同母亲一致,又因为晋宁宫的灯火昏暗,几乎看不出差距。

还有一种便是拿着同肌肤颜色相近、经过特殊制作的面具粘在脸上,再通过第一种方式进行修饰,达到天衣无缝的程度。聆音平日里用的那副容貌,便是淮姨最引以为傲的作品。而淮姨在晋宁宫以及凤兮宫扮作的小宫女,尤其是临时扮演的晋宁宫宫女,却粗制滥造许多。若非那时候太后心神意乱,否则也是破绽诸多。

聆音将今晚用来吓唬太后的白色衣裳给换了,也处理了这盆污浊的水以及染了血的衣裳后,坐在铜镜前,端详着自己此刻的容貌是否有破绽。

她已经许久不曾以真面目示人了,常年戴着面具行走的人,暴露出原本的面目,就如同一直在黑暗中的人猛然被阳光曝晒一样觉得无所适从。

聆音看着眼前这副平凡的、格外不吸引人的模样,就像是有了一层保护壳,心裏安定了几分。她勾起嘴角,镜子里的人也勾起嘴角。

“阿止。”淮姨略微担忧地看着她,摇了摇头,“早知如此,我不应该让你入宫的。”

“淮姨不必自责。”聆音道,情绪仍然难以平静道,“若非入宫,我怎么会知道杀母之人到底是谁!若非入宫,我恐怕也会被太后蒙蔽了。凭什么我的母亲长眠地下被毒酒赐死,背负糟糕的名声,而她在宫中享尽尊荣?凭什么母亲忍辱负重,却被先帝猜忌甚至可能……我的亲生父亲……下令杀死了我的母亲?”

她闭了闭眼,想到那日,母亲离去时,她追出去看到的那个玄衣男子。原来……那是先帝,是母亲终其一生所爱却亲手下令将她赐死之人!母亲一心避让,退居在浅沫山。那人竟听信岳太后的一面之词,任凭岳太后煽风点火,认为母亲是别有心机。多么可笑!

她起初还觉得那鸩酒可能是岳太后假意欺骗母亲,想要让她饮恨离去,甚至连淮姨都是这样认为。然而……事实上却正是那人守在浅沫山外,眼睁睁地听着人汇报母亲是否已经离世……

如今仔细想来,虽然印象模糊,却依稀同萧洛隽的容貌有几分相似。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爱?终究是抵不过皇权啊……

然而先帝终究是早已离世,如今她所能恨的,只有那个在中间挑拨离间诋毁母亲的太后!

而萧洛隽……

他不能决定他的出身,她不恨。然而他的身份,注定让她无法没芥蒂地同他相携走完一程。在这幽幽的后宫之中,要情何用,要爱何用?总有一天,她会在这个后宫中兴风起浪,成为一个在后宫只手遮天、乃至能够影响前朝的皇后。

对,她此刻要做的,便是趁着自己还没有爱上萧洛隽,割舍对他蒙胧的好感,让他慢慢爱上她,最终让他为她所掌控!

原本尚且有些动摇的内心此刻变得坚决,聆音的眼底深处浮现出了坚毅。

但到底,还是心生黯然。有些事情,当断则断,此时不断,后患无穷。

淮姨道:“话虽如此,我仍然不希望你入宫。听到那些话,我心裏也不好受,但我也并不希望仇恨将你的本心给蒙蔽,从此一生都不快乐。人生一世,从心所欲最重要。聆音聆音,聆听世事之声音。你的母亲,让你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必不希望有朝一日,你因为她而负累。何况……”

淮姨的目光柔和地看着聆音的肚子,那里孕育着一个生命,是萧洛隽和她的孩子。她当初觉得权势醉人,拥有权势才能够不被人掌握生死。然而,若是手握权柄时时刻刻都是煎熬呢?权势只是给生活锦上添花,而人并非一定要做权势的附庸。她承认当年是有私心的,但看着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一瞬间看上去成长的样子,还是觉得不忍。

聆音抚摸着她的肚子,肚子里的孩子非常安静,此刻似乎是在舒展筋骨,踢了她一下。那种新生的生命带来的喜悦感,让聆音心生愧疚。

今晚她闹腾出了这样大的动静,他却那样的安静,等到事情都尘埃落定,才懒乎乎地踹了一小脚。

这是他们的孩子。

这是……难以斩断的羁绊。

“仇还是要报,但我不希望你的一生都活在仇恨里,那并不值得。我的聆音,就算要报仇,也不值得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那上面……”

“那让我怎么办?”聆音反问道。她明白,她都明白,只是……

他们之间到底不止横亘着杀母之仇,同父异母那四个字,深深地扎在她的内心深处。稍微一动,仿佛就有血液淌出,让她痛不欲生。她更没有勇气,对淮姨诉说她的彷徨。

“难道……我这样的情况,还有其他的选择吗?”聆音的声音中透出了些许的迷茫。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脸上透露出难得的脆弱还有迷惘。

“若是你愿意……皇宫并不能成为困住你的地方不是吗?”

聆音摇头:“出宫容易,然而要彻底摆脱和宫内的牵连却是难上加难。我入宫的缘由,其中便是成为家族的助力,如今我不能让皇家迁怒崇安侯府。”

淮姨听到此,亦是默然。

一时凤兮宫的寝殿中陷入了沉默。隔了许久,淮姨道:“也是……若是在宫中,能够将岳氏的屏障给摧毁,那么岳氏,也就不足为患了。阿止,你明白,岳氏在宫中的屏障是什么。既然不打算出宫,那就不要打一场没有准备的仗。”

岳氏……她的屏障是她的儿子,萧洛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