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王盯着岳留思的眼神,就如同一条毒蛇一样阴冷。他缓缓一笑,道:“岳太后的亲侄女,不错,这样的身份地位……今后,我封你一个岳才人如何?”
这简直就是屈辱!岳留思心高气傲,又何时被这样侮辱过,刹那,浑身的血液涌入了脸上,跺脚道:“你……”
一个黑衣人上前,对泰王耳语了一句。听到黑衣人的禀告,泰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而这时,邵贵妃匆匆赶来。显然是已经歇下,听到这外头的动静跑出来的。她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裙子,头上仅仅用了一支素钗将头发绾起。因为知道她的身份,士兵也不拦住。看到泰王,她道:“父亲……你好好地做个王爷不行吗?为什么……为什么要逆谋造反?”
“不是叫你们拦着她在瀛心宫吗?怎么还让她到这儿来了?”泰王看到自己向来宠爱的大女儿此刻的样子,皱了下眉头。
那些士兵低着头,不说话。
邵贵妃眼睛裏带着泪光,像是随时会流泪的样子。她向来心高气傲,知道父亲拥兵自重,却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来逼宫。
逼宫,若是失败……那就成了败寇,丧失功名利禄,甚至连性命都保不住。
邵贵妃摇了摇头,道:“父亲……那是我的丈夫啊。父亲,你……住手吧。”
“丈夫?”泰王的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道,“萱儿,等明儿个,你便会是尊贵的公主。到时候,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又为什么要在皇宫中受气,看着萧洛隽宠幸他人?到时候,你的丈夫会对你一心一意,也会是举世无双的儿郎。”
“不……那都不是他。”萧洛隽俊美如神,又是少年帝王,谋略过人,待她又不薄……这样的男人,又怎么能让人不动心。
“更何况……”泰王说的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了湖中,掀起了波澜,“如今被你称为丈夫的人,你们称为皇上的人,已经不在了。岳太后,你可知道,你英明一世的儿子,最后留恋美人窝,同他的皇后,在宫外遭遇刺客,已经命丧黄泉了。”
饶是岳太后早有心理准备,此刻听到这话,也是心神大乱。她身躯一颤,所幸旁边的岳留思扶了一下,才没有倒地。
“不……不可能,父亲,你怎么可以这样做!”邵贵妃听到这话,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邵贵妃向来自持,何曾有过这样失态的时候,就像是向来傲骨的梅花,被霜雪打得七零八落。
“萧洛隽错在不该为博美人一笑,带皇后去看花灯,以身涉险。萱儿,这样你还不死心吗?他的心裏根本就没有你。”泰王道,“来人,拿下岳氏。”
泰王话音刚落,便有人闻声而动。那站在一旁的黑衣人拔出剑,却非剑指岳太后,而是对泰王扎了过去。泰王一时没有防备,避之不及,让那长剑将他的衣袍给割破,划出了伤口。
随着黑衣人这个动作,那些原本对着晋宁宫的连弩,此刻一并对准了泰王。泰王亦觉出了异常,怒瞪双目:“来人啊,拿下他!拿下!拿下!”
见旁边的人他都使唤不动,一时气急败坏,道:“你们……你们都反了吗?”
“反的人不是你吗?”
低沉的声音响起,明明只是最平常的语气,此刻听在泰王的耳里,却好像是索命的修罗。他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朝着那个方向看去,便看到萧洛隽一身单薄的白衣,旁边跟着神色平静、披着他外袍的聆音。
“你……你怎么会出现,你不是已经被那些人给杀了吗?不可能……”
泰王心头不好的预感越来越盛,心裏也越来越凉,刚刚自以为逼宫成功的喜悦,此刻还没有彻底地凉下去。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这一定,是他眼花,是他看错了吗?
“多年前,朕的皇叔多班部署,大权在握,朕在夹缝中求存,那样的情况下皇叔尚且败在朕的手下,何况是你?”萧洛隽颔首,平静地陈述着。
“不……不可能。”泰王口中叫唤了几个名字,却没有一个人出列。此刻的他,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他一同带进来逼宫的那些人马,尽数倒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属于他。
萧洛隽冷眼看着他,一身白衣,没有穿着龙袍时的锐利,像是棱角被磨平的贵公子,仿佛谈笑间,樯橹便能灰飞烟灭。
他朝着泰王一步步走来,而四周的士兵随着萧洛隽的脚步,也朝着泰王这个方向涌了过来。轻缓的脚步声就像是鼓点一样敲击在泰王的心上,那种压迫感让泰王瞬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泰王望向那些跟他一起来的人,那盔甲之下的面容,此刻看起来变得那么陌生,每一个都是面容冷肃地看着他。
泰王意识到是被萧洛隽算计了,仰头大笑起来,道:“是呵,我终究是小看了你。”
泰王的目光转向了聆音,目光盯着聆音身上的外袍,笑道:“皇上真是好兴致,一边算计着让臣入皇上的圈套,另一边又同皇后花前月下,好不快意。真是江山和美人共掌手中,只不过……小心榻边美人有毒,有朝一日,毒发身亡。”
那声音中带着怨毒,笑声令人心裏发毛。
聆音站在不远处,万万没想到泰王居然在这时候还胡乱攀咬她。在这件事情上,她可真是无辜得很。
萧洛隽却丝毫不以为然,眸光浅淡,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遗言可是说一句少一句。”
“萧洛隽……哈哈哈,萧洛隽。”泰王念着他的名字,原本还意气风发的样子,此刻颓唐得如同一个老叟,转瞬之间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他的目光投向被几个侍衞粗鲁地拦着,发髻凌乱,满脸泪痕的邵贵妃,心如刀割。他何曾看过她骄傲的女儿这副模样,都怪他一时不慎,落入那萧洛隽的手里,道:“邵尚萱同此事无关,若皇上还有点儿容人的量,便放过她。其余的……我无话可说。”
“父亲!”远处的邵贵妃瞪大了眼睛,疾呼道,阻拦不住泰王。
没想到泰王傲骨铮铮,见大势已去,竟直接拔剑自尽。那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晋宁宫前的青砖。泰王怒瞪着双眼,转瞬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拦着邵贵妃的那些士兵也放开了,邵贵妃跑到泰王的面前,最终忍不住,失声痛哭。
聆音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自刎,随即转过身子,捂住了嘴巴。但那浓郁的血腥味仍然刺|激了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萧洛隽似是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厚葬了吧。”
而后,他走到岳太后的跟前,道:“儿臣让母后受惊了。”
岳太后此刻已经恢复了雍容淡雅,道:“你没事便好。”
萧洛隽看了她身旁的岳留思一眼。岳留思适才还镇定无比,此刻事情平息,便像是回过神来,手脚开始瘫软无力。旁边的宫女搀扶了她一把,她才稳住,见到萧洛隽看过来,正想说上几句话,萧洛隽的目光就移开了。他走向聆音,道:“皇后,我们回宫吧。”
明明他的手干净,不染纤尘,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样平静的样子,她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泰王的脖颈间溅出鲜血的画面,让她一阵不适。
但最后,她还是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让他陪同自己一起回宫。
远处岳留思神情不甘,低声地叫了一声:“姑姑。”
岳太后却恍若未闻,看着帝后离去的方向,眼底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