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倾尽一舞(2 / 2)

千机皇后 之臻 3366 字 1个月前

明明从前以假面目示人,脸上尚且有些真情实感,如今这副美艳动人的容貌却是平静的,半分多余的感情也没有,就算是笑着的,也让人觉得冷。

萧洛隽这样想着,心裏失望透顶。

“皇上是不是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聆音依然盈盈笑着,似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人已经变成了她……也似乎,他身上所插着的利刃,并非是她亲手送上去的一般。

明明他以为总有一天能够将她焐热,总有一天她的心防会彻底卸下。

因为他退让了那么多,容忍了那么多,然而,现实却依然给予了他无情的一击。

他以为,以他们如今的状况,那些过往的争执算计已经可以遗忘。她甚至愿意为他起舞,在他的生辰之日能够费尽心思,特地献上一份礼物。然而礼确实是好礼,人……

他看到她朱唇轻启,听到她说:“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聆音藉着微弱的灯火看着萧洛隽,他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到如今彻底平静下来。而他的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聆音也没有见过萧洛隽这副模样。

他的神色难辨,看起来虽然平静,但下一秒又像要发狂的雄狮,让人察觉到了周围蔓延开来的危险气息。他像是浑不在意身上的伤口一样,脸上没有一分一毫的痛苦,就像那匕首并非是扎在他的身上。他声音低哑,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答案。此时,这裏开始乱起来。萧洛隽遇袭,那些原本守在外面的侍衞冲了进来,将这边团团围住,舞姬和宫女都被通通拿下。

聆音想着,真得感谢男人的嫉妒心。因为不想让其他男人看到她穿着略有些暴露的模样,侍衞们都被他支开了几步,才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萧洛隽没有发话之前,那些侍衞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看到在进来的瞬间,一个绝色女子将头上的金簪摘下,此刻正横亘在帝王的脖颈之上。若是帝王动一步,似乎下一秒,金簪便会刺穿喉咙。

“为什么?自然是为了瑰色。”聆音说道,“这些日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瑰色已经被朝廷的大军逼到了穷途末路。皇上之前想要我为你起舞,那时候同我说能够保淮姨和沈绿衣的性命。如今看来,这一支舞确实保住了瑰色。因为这一场舞,我终于获得了能够离宫重掌瑰色的机会。也因为这场舞,柳扶疏被滞留在宫中,让淮姨掌控了瑰色在京城的局面。”

“呵……所以,这段时间,你待朕,又是虚情假意。”他冷冷道。

“不这样,如何能够瞒过皇上呢?”聆音嗤笑道,“我当然不会蠢得让你将我困在宫中一辈子。皇上,你高高在上,自然能轻易地就废了我一身的武艺,毁了我的瑰色,更何况你还是我杀母仇人的儿子。你夜枕美人臂的时候,怎么还能指望我心无芥蒂地爱上你?”

“原来在皇后的眼中,朕是这般模样?”萧洛隽冷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悲凉。

聆音这样说着,手却紧张得有点儿发抖。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金簪横在他的脖子上,不过是虚张声势。她知道他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金簪拿开,甚至能够反客为主,将她擒拿,然而他没有。

他这是知道她要逃,并且一定会成功,只是想要再同她多说几句话,问个明白。

而聆音说完,萧洛隽却更加沉默了。聆音自然是想要斩断他们之间的感情羁绊,她宁愿萧洛隽更恨她一些。于是,就算他不发问,她也要像个压抑许久终于翻身做主的人一样,急于将所有的话都说出来。她说:“我自小生活在浅沫山中,从来就不是一个受拘束的人。皇上将我这样囚在宫中,待我千般万般好,却始终忽略了一点,我若不爱你,又怎么会忍受得了这样囚禁的生活呢?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折磨。我无时无刻不在屈辱之中度过,总想着有一天,一定要像今天这样,让你被我制服,败在我的手下,甚至被我所杀。”

萧洛隽的神色依然是冷的,表情沉冷,浑不在意身上的匕首。

若非萧洛隽失血过多,那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聆音都怀疑,萧洛隽另有后招。同时,她也生怕下一秒,他们的局势被扭转过来,最后束手就擒的是她。

她看着地上的那一摊血,渐渐地心痛得不能自已,而后麻木。

她将萧洛隽身上的玉佩摘了下来,仔细地看着。果然看到玉佩的中央有亮金色的,形状看上去像是钥匙的物品。

她拿到了朝思暮想的龙吟剑,心裏应该是开心的。然而如今这局面,却让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觉得自己先前服的药丸的药效就快要到时间了,此刻喉咙里又涌来一股腥甜,这让她握住金簪和龙吟的手有些不稳。她用手握龙吟的衣袖捂住了自己的嘴,撕心裂肺地一阵咳嗽之后,那火红色的水袖之上也染了更深沉的色泽。

聆音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不过还是强撑着让自己站直。她努力睁大眼睛,继续道:“皇上这个玉佩是龙吟剑吧。合龙吟和凤箫,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甚至能开启一处藏宝秘境,获得让天下都瞩目的一笔巨额宝藏。凤箫在我的手中,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心裏难免就有了野心。既能够活死人,又能获得百年难得的巨额宝藏,何乐而不为。”

“朕没想到皇后居然时至今日仍这般醉心于权势,朕却可笑地一直对皇后心存幻想。”萧洛隽叹道,“皇后觉得,那藏宝秘境里,真的会藏着巨额宝藏?”

“试一试总是好的,总要搏一分生机。皇上以为这样质疑便能够令我改变主意吗?皇上只是不希望那宝藏现世,让诸侯闻风而动。再来,那笔宝藏金额的数量巨大,宝藏现世,就算朝廷倾力镇压,恐怕也不能让那宝藏完璧归赵,反而会惹来各方势力角逐,举国暴乱。”聆音道,“更何况,皇上对我所想做的,只不过是想要征服和折辱罢了。皇上觉得我会忘记那七个霜华殿之夜吗?你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呢?”

“皇后莫非是在嫉妒?”萧洛隽淡淡道。

“嫉妒?不,只是如今我不想再要别人用过的人了,何况还是我曾经的下属,我只是觉得恶心罢了。”

“恶心吗?”萧洛隽轻轻一笑,聆音辨不清他这句话是什么情绪,似淡漠至极。“朕如今突然觉得,有句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聆音尚且来不及反应,他却好似忘了插在胸膛上插着的匕首和脖颈上抵着的金簪一样,吻住了她,含住了她的唇舌,同她抵死缠绵着。

他咬破了她的舌头,血液满溢开来,同她嘴中本就含着的血腥味道交融在了一起。

他浑然不像是一个负伤之人,那强烈的强迫感让聆音有种自己是砧板上的鱼的感觉,仿佛下一秒,便会局势大变,他会反客为主。

她被他这样热烈的吻弄得措手不及,她的金簪仍然抵在他的脖颈之上,却始终不敢再推进一分。

等到一吻终了,那种感觉依然缠在唇上久久不息。

她的耳边传来他低沉的笑声,他的下颌搁在她的肩上,道:“皇后啊皇后,你也有不敢的时候。”

许是因为身上失血过多,让他的体力有些不济。萧洛隽踉跄了一下,而聆音心弦紧绷,几乎下意识地觉得他是故意中计,其实是安然无恙的。

她警惕性提高,几乎是反射性地,动了动金簪。

萧洛隽感受到了那被打磨锋利的金簪蹭破了他的皮肤,眼神又冷了数分,淡淡道:“虞聆音,你可知道,饶是你以为胜券在握,威胁朕的时候,却还是难免泄露出了你的紧张。”

他面无表情地训着她:“你应该更狠心一点儿,在刺了朕一刀后,发现朕还能够喘息,你应该立刻用你的金簪刺穿朕的喉咙,而不是同朕说这么多的废话。你难道不知道,越拖延一分钟,你的胜算便越少一分吗?还是说,你在等待救援?”

见聆音更紧张了几分,他鄙薄一笑,道:“瑰色仍是苟延残喘,你虽有泼天的野心,想要独吞那宝藏,也要看肃王和漠北那边到底肯不肯。与虎谋皮,可千万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将凤箫龙吟拱手让人,连一勺的利益也分不到。”

聆音嘴唇嫣红,笑道:“那我,可要谨遵皇上的教诲。”

他的面色更加苍白,然而瞳孔却极深沉,望着她,道:“不过如今,你最应该做的便是把朕杀了。否则,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惹怒朕,置朕于险地,下次若再落入朕的手中……你觉得你还能有这样的好运?”

似是想到了什么,聆音勾唇一笑,道:“皇上,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虞聆音。”他静静地看着她,“我且问你,这些年,你是否为朕动心过?”

聆音笑,道:“不曾,一刻也不曾。”

话音刚落,太液池中跃出一个黑衣女子。聆音收回了金簪,往后退开几步。那黑衣女子眼疾手快地带着聆音离开。

聆音同淮姨落在高墙之上,回望了一眼。萧洛隽依然身姿挺拔地站着,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有变。看见那些亲衞已经围在他的周围,聆音才没有顾忌地跟着淮姨离开。

彼时乌夜暗沉,霜满天。本因宴会散去,沉寂下来的皇宫,又因为皇帝被刺杀,生死不明,从而再度陷入了喧嚣之中。

太医院提点从睡梦中惊醒,尚来不及穿好鞋袜,便被宫人拉上了快马。

聆音坐在去往宫外的马车中,大脑渐渐地昏沉了起来,最后陷入长久的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