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控制得了,就不是感情了。
她从未幻想过,她可以拥有像吴双这样优秀的男人。
见不到他就会想他,见到他,哪怕不说话,都会觉着开心,吃饭睡觉都会想着他、念着他。
宋嘉言对吴双道:“每天都想再多喜欢你一些。”
“这么喜欢我?”
“比喜欢更喜欢。”宋嘉言眼睛亮晶晶的,浑身洋溢着一种欢乐,她认真地对吴双说,“阿双,这世上,有谁会像我这样喜欢你呢?我觉着,肯定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我想再多疼你一些,每时每刻都对你好。我想对你好,不是为了贪图你什么,就是想对你好。”
等宋嘉言把吴双说得心裏开始往外蹿腾小火苗儿,情不自禁地想摸一摸佳人的小手、搂一搂佳人的小腰时,宋嘉言就会严肃地躲开,还会告诫吴双:“这可不成。还没成亲呢,得规规矩矩的,不能动手动脚。”
吴双一口老血横在喉间,他忍着吐血,温柔道:“好妹妹,你与我亲近些,就是对我好了。”
“那也不成,咱们这样安安静静地说话儿就好。我爹爹说了,得注意保持距离。你再这样,爹爹就不让我们见面了。”
吴双死的心都有了,宋荣哪儿是岳父啊,分明就是棒打鸳鸯的大棒子。
过得几日,李思的及笄礼到了,宋嘉言亲自去李家观礼。用过午饭,宋嘉言多留了会儿,私下送了李思一对红宝石攒的花钗做及笄礼,李思推却:“言妹妹,这实在太贵重了。”不肯收下。
宋嘉言笑道:“明年我也就及笄了。”
李思此方接了,笑道:“多谢你。”
“有没有人给你说婆家啊?”宋嘉言与李思早就是手帕交,如今李思都及笄了,宋嘉言自然要问一句。
李思脸颊微红,悄悄道:“父亲为我看好了张翰林家,已经看好定亲的日子了。”说着,又叹口气,“天底下没有嫁不出去的闺女,我亲事倒是好说,就是我哥哥,今年都十七了,有许多为他做媒的,他都让母亲回绝了。”
宋嘉言道:“李大哥生得俊俏,人也有本事,当然就会挑剔一些了。”
李思叹道:“倒也不全是大哥挑剔,因着大哥跑了几年生意,又无功名。这世上,谁不势利呢?其实,势利也不是错,就是爹爹为我寻亲事时,也会打听别人的功名前程。我哥不能出仕,一般商贾家的女孩儿,父亲也看不上。勉强找书香门第吧,又多是庶女。”说着,李思又叹了回气。
宋嘉言寻思了一回,劝道:“你发什么愁?要是李大哥,就不会为这个发愁。与其娶个不合心意的,还不如不娶呢。真娶个不怎么样的女人,倒委屈了李大哥。”
李思点点头:“我也希望大哥娶个配得上他的人。”
两个女孩儿正说着私房话儿,李睿自外面进来,手里还捧着个匣子,笑道:“姐妹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李思嗔道:“大哥,你又偷听我跟言妹妹说话。”
“哪里是偷听,一个比一个嗓门儿足,想不听都不行。”他自幼习武,耳力自然比寻常人强些。李睿笑着将匣子放下,打开来,是几样热腾腾的细点:“我叫小厮去买的,还热着呢,吃吧。”
“核桃补脑。”宋嘉言先递了块核桃酥给李睿,李睿接了,坐在一旁,三人一道吃糕点喝香茶。自从李睿行商始,李家的待遇绝对不比公门侯府差。有些东西,公门侯府或许没有,但商人手里肯定有。
李睿道:“今年想去杜若国走一遭。”
宋嘉言长吁短叹:“实在羡慕死我了。”
李睿笑道:“羡慕也没用,若是你小几岁,还能带你一道去见见世面。如今听说你跟吴双的事都差不多定了,我要是带你出去,不要说宋大叔,吴双也得杀了我啊。”
宋嘉言微惊:“李大哥,你怎么知道的?”这事没人外传啊。
“吴玉与姚姑娘的婚事已经定了,姚姑娘急着大婚,吴玉以兄长尚未婚娶为由推拒婚期。长公主岂是好糊弄的,自然只得将宋吴两家的亲事和盘托出。你年纪尚小,嫁的是吴双;姚姑娘略长,嫁的是吴玉。长幼有序,如今公主府就等着你及笄后行婚礼,姚姑娘方可出嫁。”李睿的消息相当灵通。
宋嘉言摇摇头。吴玉对姚馨没有半点儿意思,就算成亲又能改变什么?
宋嘉言看向李睿,道:“李大哥,你要是去杜若国,先问问我哥,他是去过杜若国的。什么时候出海最合适,这个都有讲究的。还有,我二叔在福闽做官,你去杜若国,必然先去福闽,我托爹爹给你写封信,有事的话,你就去找我二叔。起码,有个熟人好说话。”
李睿笑道:“我都晓得。若不是听阿让说起过杜若国的风光,我还没有这个心呢。”
宋嘉言端起茶呷一口,笑道:“杜若国不过是个岛国,如果有大船,去更远的国度,那里才是黄金国度。我们这裏的丝绸、茶叶、瓷器,都能卖出天价。我若是个男人,就自己造一艘大船,带上三五个美人儿,到世界各地去瞧瞧,看一看这世间不一样的风情。”
宋嘉言与李家兄妹向来感情极好,一直待到傍晚才回家。
李睿笑留:“用过晚饭,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吃过午饭,又喝过下午茶,再在你家用晚饭,回去肯定挨训。”宋嘉言一笑,“你什么时候走,着人跟我说一声。”
又去辞过李太太,李睿送宋嘉言出门上车,叮嘱一句:“路上小心。”
宋嘉言刚回家就听到了一个消息,太后派史官传话,召她们姐妹明日进宫。
宋嘉言心裏一个激灵,看向宋荣。
宋荣老神在在:“太后不是只召见咱们家的女孩儿,只管跟着你们太太去,规矩都学过了,进宫勿要失礼。”
宋嘉语实在想问一问,好端端地,怎么太后要见她们呢?宋嘉言却是在想,四皇子婚事已定,接下来就是五皇子的亲事。五皇子的生母丽妃娘娘,乃太后娘家嫡亲的侄女儿,故此,五皇子一直深为太后所喜。
这种阵仗,定是为了给五皇子择妃。
不过,倒不是宋嘉言自卑,依仗宋家的门第,尽管宋荣为天子近臣,但是做皇子妃实在太勉强了。
那么,太后所谋为何?
宋嘉言心下微沉,想到了一种最坏的可能。
宋嘉言一想到太后可能是为了给五皇子选小老婆而宣召她们,心裏就有说不出的恶心。
不过,在老梅庵的两年,宋嘉言的确沉静许多。
在宋嘉语来与她商量穿什么衣裳时,宋嘉言道:“我想着,进宫还是以稳重为主,穿件老气些的衣裳,端庄些总没错处。若是太鲜艳,怕显轻佻。就是明日用的胭脂水粉,也要以稳重为主。”
宋嘉语开天辟地头一遭进宫,本就没什么主意,听宋嘉言这样一说,宋嘉语道:“那我也挑件沉稳些的颜色。”她本就于穿衣打扮颇有心得,笑道:“大姐姐,今春我们不是一人做了一件宝蓝色的衣裙吗,就穿那个吧。料子也是上好,而且,咱们姐妹,穿一样的进宫,显得感情好啊。”
宋嘉言笑道:“好。”
宋荣歇在主院,洗漱过后打发丫鬟们退下,与小纪氏道:“进了宫,若是太后问及两个丫头的婚事,你就照实说已经看好人家,就等着及笄定亲了。”
小纪氏温顺地应了一声,犹自不解,问:“平白无故的,说句不大妥当的话,往日里我与老太太按制进宫领宴时,太后也从未另眼相待,怎么突然叫我带着两个丫头进宫请安?”
宋荣淡淡地说:“怕是为五皇子选妃之事。”
小纪氏眼睛微亮:“五皇子选妃?”
宋荣当头一盆冷水浇下,道:“依咱家的出身,正妃是够不上的。若是侧妃,虽是四品诰命,不过,侧妃也是妾,每日给正妃请安立规矩,有什么意思?还是嫁与寻常人家做正头夫妻的好,只要女婿有出息,日后不怕女儿没有四品诰命。”
听丈夫一席话,小纪氏火团儿一般的心顿时冷了三分,忙道:“我晓得了,老爷放心。我也是想着,女儿嫁一般人家儿就好,别的不说,起码日后见面容易。皇家富贵体面,规矩也太琐碎了。”
宋荣笑道:“就是这个理。”
小纪氏叹气:“可惜如今少有人家及笄前定亲,不然,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也省了这些麻烦。”
宋荣道:“谁说不是呢。”一朝一个规矩,前朝时,妇人女子地位低下,不要说及笄之后定亲,有许多女孩儿,及笄前成亲也不稀奇,十一二岁做新娘的,比比皆是。今开国太祖皇帝最敬仰的是大凤王朝武皇帝,现在许多规矩都是随着几百年前大凤王朝的来,就是女子成亲之类,太祖皇帝明文规定,及笄前女子不能成亲。故而,如今女孩儿成亲的时间多在十六七岁,而定亲的时间多在及笄之后。
第二日,姐妹两个到主院儿请安,小纪氏见姐妹两个穿的是宝蓝绣迎春花的衣裳,头上戴了三五金钗,并不华贵,添了三分稳重。小纪氏笑道:“很好。”既然无心于五皇子侧妃之位,就不必打扮得花枝招展。倒是宋嘉言脸上的妆,怎么看怎么不大伶俐。原本宋嘉言不过中上之姿,不过,她善于打扮,七分颜色,也能装扮出八分的效果。但宋嘉言今天的妆,七分颜色只打扮出了五分效果,瞧着就有几分粗笨。
小纪氏并不是傻瓜,她立刻便想到了,宋嘉言或许猜到这是因五皇子选侧妃之事入宫,而这丫头,心下怕是无意此事。再瞅瞅自己闺女,宋嘉语听了宋嘉言的话,并没有多加打扮,但她本就生得眉目如画,再加上今日两人的衣裙是一样的,愈发衬得宋嘉语貌美如花。
小纪氏头一遭头疼起女儿的美貌来,她想都未想,便道:“嘉言,你今日的胭脂用得不好。”一个丑的一个美的在一处,只能衬得丑的更丑,美的更美。若是宋嘉言用心打扮,便能压下女儿几分风头去。
对于小纪氏的私心,宋嘉言面上半点儿不动声色,微微一笑:“我昨天便跟妹妹说,衣裳穿稳重些的,胭脂水粉也不必多用。咱们蒙太后之恩进宫请安,不好夺宫内女子的光辉。”
小纪氏猛一警醒,见丈夫的脸色已有几分不悦,忙笑道:“心裏有数就好。”
宋荣道:“去给老太太请安吧,莫要误了时辰。”
小纪氏温顺地应了,心内大悔今日失言。
老太太叮嘱几句,便叫小纪氏她们随着儿子一道去了。宋荣去上朝,小纪氏带着宋嘉语宋嘉言姐妹进宫请安,虽然流程不一样,路却是顺的。宋荣骑马,母女三人坐车,还有宋嘉让一旁骑马相随,后面跟着七八个下人家仆。
小纪氏在车中提点两姐妹道:“昨天你们父亲与我说了,这次太后宣咱们进宫怕是为了五皇子选立侧妃之事。你们父亲早给你们相看了人家儿,只是如今你们年纪尚小,不好定亲。但是,进宫后,说话务必谨慎谦虚。宁可笨些,也不要聪明外露。”
两姐妹都低声应了。
进宫还是老一套,一大早上天还未亮时就到了宫门,真正进入慈宁宫时已经是巳时左右。与宋家姐妹一并宣召进宫的还有姚国公府的旁支四品将军姚将军的太太与女儿,另外还有一位六品翰林的太太与女儿,是姓张的,并不大熟。
姚将军家的闺秀,宋家姐妹都认得,以往宴会上见过,姚姑娘闺名姚淑静,一袭大红镶金边的衣裙,头上戴着金玉首饰,华贵得很。张姑娘生得貌美纤弱,也很漂亮。这样一对比,宋嘉语的美貌却也不是那么出挑了。小纪氏微微放心。
及至女官引三家的太太姑娘们进去,方太后笑眯眯地对身畔的两位宫妃道:“哀家许久没见这些小姑娘了,瞧瞧,都跟花骨朵儿似的,真讨人喜欢。”
一位眉目清丽的宫妃笑道:“是啊,今天臣妾们沾了太后的光,也见见这些孩子。”说着,这位宫妃已快人快语道,“哪个是宋家长女?听说你在老梅庵住了两年,宜德姑妈还好吗?”
另一位恬静温和的宫妃只是淡淡一笑,方太后笑道:“丽妃,你倒是该向戚妃学学。这样的冒失,倒吓坏了这些孩子们。”
宋嘉言听五皇子的生母丽妃先点了她的名儿,从容上前,行一礼,并不说话。
方太后笑道:“丽妃嘴快,倒是把哀家想说的话说出来了。宜德大长公主可好?”
宋嘉言柔声道:“回太后的话,小女在庵中时,多是与庵中女尼念经礼佛。虽偶有见过大长公主殿下,只是小女粗笨,并不常在大长公主殿下跟前服侍。”她自老梅庵出来都一年了,这姑侄女二人还能扯着老梅庵的事拿出来说,宋嘉言真是服了。
方太后笑道:“你较小时候,稳重许多了。”
接着,方太后又道:“听说,宋二姑娘于帝都向有才名?”
宋嘉语学着刚刚宋嘉言的样子,上前行一礼,柔声道:“回太后的话,小女不过认得几个字而已,不敢当‘有才’二字。”
丽妃笑道:“是个懂事谦慎的好孩子。”
接着,姑侄二人将姚淑静与张姑娘都赞了一番。
这种召见真是寡淡无味得很。反正什么话都是这姑侄二人说,及待说了些车轱辘的套话,赏了些珠串儿戒指之类的东西,便令人退下了。
三家人一走,戚妃也寻个理由告退了,留下丽妃与方太后说话。丽妃道:“宋家长女,个头儿倒是不矮,就是瞧着粗笨些。”
方太后不以为然,道:“一个侧妃,好看难看有什么要紧。老五若喜欢美人儿,宫女侍妾有的是。”
“是。”丽妃也很属意宋荣在御前的地位。觉着既然宋嘉言相貌平平,给她个侧妃之位倒也不算亏了她。
姑侄二人商议定了,待傍晚昭文帝来慈宁宫请安,方太后便将事情与昭文帝说了:“瞧着,宋氏长女倒还端庄稳重。”
昭文帝笑道:“说来,她少时,朕还见过她一面,是个伶俐的丫头。不想几年过去,小丫头倒长成大姑娘了。前儿君臣闲话,朕还听子熙说,给家里两个姑娘都寻好了人家儿,及笄便定亲。”
昭文帝这样一说,方太后心下微惊,依旧明知故问道:“难道宋家女都已定亲了?”
昭文帝笑道:“自太祖皇帝规定女子及笄方可出嫁以来,民间多是及笄后方为家中女孩儿定亲,不过,提前相看好也是有的。”
见儿子口气不改,方太后只得一笑道:“原来如此,若是早知道这样,今日哀家就不召她们进宫了。说来,哀家也是想着,宋氏女能去老梅庵,瞧着像是个有造化的。既然宋氏女不妥,还有一个四品武官出身的姚姑娘,一个六品翰林家的张姑娘。皇帝属意哪个?”方太后的确喜欢五皇子,也愿意为他谋算,只是若皇帝另有他意,方太后也不愿因这些小事与儿子产生分歧。
昭文帝笑着呷口茶,道:“母后看着哪个好些?”
“翰林家的姑娘斯文貌美,姚姑娘沉稳大气。哀家想着,老五是个喜欢舞刀弄棒的性子,姚姑娘出身武官之家,应该能合老五的性子。”
“那就纳姚姑娘给老五做侧妃吧。”昭文帝没什么意见。
听到姚淑静被赐给五皇子为侧妃的消息,宋嘉言的心才微微放了下来。
其实,放心的不只是宋嘉言,得知此消息的吴双也松了一口气,稍稍安心。
景惠长公主府。
姚馨不明白,问母亲:“母亲,五皇子并没有要宋嘉言做侧妃啊。”
“宋家出身寒门,正妃没她们的份儿,侧妃的话,宋荣深得帝心,也不合适。太后、丽妃有意,皇上也不会答应。”景惠长公主道。
“那我们把太后和丽妃娘娘有意让宋嘉言为五皇子妃的事儿透给阿玉他们知道,又有什么用?他们也不会感念我的好心。”
“傻孩子,哪里有一蹴而就的呢?”景惠长公主道,“宋家那丫头比你年纪小两岁,等她成亲,不知要等几年。吴玉对你冷淡得很,不如趁还未成亲,把他的心思扭转过来,这样,你出嫁后的日子才好过。既然对吴玉不好施恩,对吴双施恩是一样的。咱们对他们兄弟好,他们识时务,就会感激你,对你好的。”
“要是阿玉一直那样子,我可怎么办?”
“他若是一直不识抬举,自然有不识抬举的法子。”景惠长公主眸子微眯,教导女儿道,“如今你是大人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咱们身上有皇室血统,跋扈些本没什么。不过,凡事得自己心裏有数才成。这个道理,我也是很久很久才明白的。”
其实,哪怕宋荣已将两个女儿的婚事口头儿定下,打听她们的人依旧不少。这其中,就有宋嘉语狂热的追求者,承恩公府方二公子。自打宋嘉语少时偶然给方二公子瞧见芳容,方二公子对宋嘉语便魂牵梦萦,日夜难忘。如今这位方二公子已经十七,犹未定亲,无他,就是一门心思想着宋嘉语呢。
宋家人的意思,方大太太也能明白,但方大太太于内心深处,不大喜欢宋嘉语。这也正常,没有哪个做娘亲的会喜欢把自己儿子迷得颠三倒四的女人。眼瞅着儿子魔障一般,一门心思就放在宋嘉语身上,方大太太愁都要愁死了。
承恩公世子的意见很简单,婚事都由父母做主,根本不必理会二儿子的意思,直接定下一门亲事,管他要生要死。只是,方大太太哪里舍得。尤其是当方二公子听说宋荣要将宋嘉语许配他人时,心下大恸之际,竟想了个昏着出来。
这事儿还要自宋老太太去山上礼佛说起,宋老太太自来迷信,每年往庙里撒的银子就不必提了。隔三岔五就要去庙里拜一拜菩萨,女人的活动范围大致也就如此了,尤其老太太不爱出去交际,就烧香拜佛这一爱好,宋荣当然是出银子出力地支持。
宋荣是孝子,若是有空,就会亲自陪老太太去。如今宋荣衙门里的差事越来越忙,大都是小纪氏带着两个女儿,再有宋嘉让相随,反正就当出游哄老太太开心了。西山寺占地颇大,头晌去了,烧香拜佛后,于庙里吃顿素斋,老太太在厢房歇午觉。小纪氏瞧着外头天气不错,笑道:“外头桃花都谢了,我看这山上桃花方开,你们若是不累,带上丫鬟婆子,出去逛逛也无妨。老太太这裏有我呢,不必你们服侍。”
两姐妹早有此意,便手拉手去了。
西山寺她们是常来的,寺中也有几处盛景可赏,像小纪氏说的桃花林,就在西山寺里的桃花湖畔。有诗就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如今正是四月天,桃花湖畔的桃花开得正好,远远望去,灿如云锦。
能赏桃花景,不但两姐妹高兴,便是丫鬟婆子也都添了几分喜悦,叽叽喳喳地说起桃花来。宋嘉语才思敏捷,有了诗兴,嘴裏念念叨叨作诗呢。宋嘉言临湖瞧着湖水中似有游鱼闪现,想着真是个钓鱼的好地方,就听宋嘉语一声尖叫:“你做什么?”接着是丫鬟婆子怒斥的声音:“公子因何拉拉扯扯,还不放开!”宋家寒门出身,真正斯文了没几年,丫鬟婆子颇有力道。宋嘉言跑过去时,方二公子已被丫鬟婆子扯离宋嘉语身畔。宋嘉言见宋嘉语星眸含泪的模样,见方二公子在丫鬟婆子的拉扯下嘴裏犹自胡言乱语,宋嘉言奔过去,飞起一脚便把方二公子踹了出去,招呼婆子丫头:“给我打!”
远处方二公子的狗腿子随从见主子没能得逞,反被一顿臭揍,连忙过来,个个比画着护着主子,又有一大仆近前赔罪:“我家公子一时失礼,望姑娘见谅。”
宋嘉言见对方人手颇多,将手一挥,令丫鬟婆子放开方二公子:“我们走。”拉着宋嘉语转身走人。倒不是她怕了这些混球,只是,这种事,闹大了吃亏的总是女孩儿。
一行人未走几步,方二公子又鼻青脸肿地奔到两姐妹面前,伸手就要解裤子,嘴裏还乱嚷着:“坏你名节,我娶你!”
便是婆子丫鬟也没见过这等流氓啊,方二公子突然发癫,宋嘉言不待方二公子脱裤子,眼疾手快,斜飞一脚便将方二公子踢到地上动不了了。宋嘉言自幼习武,力道颇大,上前捏住方二公子的脖子一路将人拖到桃花湖畔,便把他踹到了湖里去。
此时,已有伶俐的丫鬟喊了宋嘉让来。宋嘉让不欲她们久留,直接道:“你们去见太太,这裏的事,我来处理。”
名节要紧,两姐妹连忙带着丫鬟婆子走了。
小纪氏得了信儿,险些吓个半死,见女儿脸上隐有泪痕,小纪氏并不敢声张,低声问:“有没有事?”
宋嘉语小声抽咽,摇一摇头:“女儿没事。”
一时,宋嘉让回来,对小纪氏道:“是承恩公府方二公子。”
小纪氏气得浑身发抖,宋嘉让道:“这事儿不好声张,揍了一顿,放他们走了。”
事关女儿的名节,小纪氏目光微寒,道:“这事儿不算完,待老太太醒了,咱们立刻回府。”
小纪氏气得晚饭都没吃,宋荣一回家,便将此事与宋荣说了。宋荣脸若玄冰,问:“语姐儿没什么吧?”
“幸而言丫头机灵,丫鬟婆子忠心,语姐儿没事。就是这口气难咽,方家也欺人太甚了!”小纪氏气得心口微疼,道,“以往,方大太太就跟我打听过语姐儿,谁不知道她那儿子,吃喝嫖赌的货色,还未说亲,屋里已有七八个通房妾室。我就是一辈子不嫁女儿,也不会把女儿嫁给她家!如今,竟然想坏咱家丫头的名节,嘴裏还说什么‘坏你名节,我娶你’,若不是在庙里,这事儿又关系到两个丫头的名声,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去讨个公道!”
小纪氏越说越气:“如今都大半天了,方家一无赔礼,二无道歉,也太目中无人了!”
小纪氏咬牙切齿,恨不能一口生吃了方二公子,殊不知现在方家也是乱作一团。方世子要把方二公子打死,方大太太死拦着不让,连同承恩公与老太太都惊动了。这事儿,宋家不敢声张,方家同样不敢声张。若传出一丝半毫,宋家与方家就是不死不休了。
这事儿,方家是在祠堂说的。
承恩公听后,亦是恼得不得了,骂方二公子:“你对人家姑娘有意,也该请你娘你祖母出面,正式提亲,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这不是要结亲,你是要结仇啊!”
方二公子在桃花林,先是被宋嘉言与一干丫鬟婆子揍了一顿,接着又被宋嘉让一番收拾,回家他爹知道了,又是一顿打。如今半条命都没了,张张嘴说不出话来。方大太太哭道:“人宋家根本没有结亲的意思,孽障啊孽障,这不是要逼死我吗?”
承恩公一听儿媳妇这话,便知此事难办,对老妻道:“赶紧备份厚礼,我与老大亲自去宋家赔礼。”一指趴在条凳上的方二公子,“叫他在家禁足,不许他出府门半步。今天那些撺掇着主子胡闹的奴才,全都给我处置了。这事,不许走漏半丝风声,若有谁多嘴多舌,立刻打死!”
不待方家父子去宋家,宋荣已经来了。
父子二人于前院书房招待宋荣,方世子一脸歉疚,深深一揖:“我教子无方,实在无颜面对子熙。”人宋家孩子还救过他三儿子,这些年,两家虽说不上亲近,起码大面儿上还不错。宋家虽说是寒门,架不住宋荣如今御前得用。论本事,方世子远不及宋荣。
宋荣根本不领情,冷冷道:“莫不是贵府当我宋家与吴家一样好欺负不成?”姚馨敢谋算吴玉,如今方二公子也有样学样了!也不自己照照镜子!别说方二公子没得逞,就是得逞,宋荣也不能将女儿嫁给这等贱人!
方家父子正想上前说好话,宋荣道:“此事,若外面传出隻言词组,我就当方家有意为之,到时咱们自有论断!贵府如此家风,恕我宋子熙日后不敢再登贵府门户!”直接绝交,走了。
至于方二公子,宋荣根本提都没提。若是方二公子再自己找死,他不介意直接成全他!
如今,小纪氏对宋嘉言满心感激,她听宋嘉语说了宋嘉言当时是如何护住自己。小纪氏拉着宋嘉言的手,忍不住落下泪来:“你自来心地宽厚,我这个做长辈的,心胸却是远不如你。如今想来,我实在愧得很。”到底不好意思说,自己当初如何嫉妒宋嘉言。
宋嘉言劝道:“太太说这个做什么?家里拢共就我们兄弟姐妹四个,自当齐心协力。我也只有语姐儿这一个妹妹,我不偏着她,偏着谁去?就是小时候,我们也不过是小孩子间的争强好胜而已,谁还当真呢?她有事,我自然护着。等我有事,语姐儿自然也护着我。”
宋嘉语笑望宋嘉言一眼,想到幼时对宋嘉言的嫉妒恼怒,只觉着好笑,不禁翘起唇角。
“是啊,这才是一家人呢。”小纪氏拉着两姐妹的手,道,“以后,你们都要这样。我与你父亲年纪渐渐大了,总会先你们一步离开人世。这世上,除了父母,就是你们兄弟姐妹互相扶持了。这世上,没人再亲过你们了。”
小纪氏的确是自心底感念宋嘉言,若不是宋嘉言一脚把方二公子踹到湖里去,真叫他脱了裤子,那就完了!小纪氏私下对宋嘉诺道:“你一直对我说你大姐姐的好,我都是三分信七分疑,危难时候见真情,你大姐姐的确是个好的。”
宋嘉诺笑道:“我还会糊弄母亲不成?不单大姐姐,就是大哥哥,有什么露脸的事儿都叫着我一道去。别人家的兄弟姐妹,算计天算计地的,算来算去,兄弟姐妹的情分都算得一分不剩。原本是骨肉至亲,到最后,连路人都不如。这样的人家,非但令人笑话,也不是兴家之兆。现在,母亲能这样想,父亲定也是高兴的。”
如今小纪氏对宋嘉让宋嘉言兄妹芥蒂全消,温柔贤惠更上一个台阶。而且,真心实意的温柔贤惠,与刻意装出来的温柔贤惠,有天壤之别。
宋嘉诺有一句话是对的,小纪氏育有一子一女,宋荣就是看在他们姐弟的面子上,也会给小纪氏脸面的。何况,小纪氏的言行的确大有改观。到底多年夫妻,宋荣已经年近不惑,少年时争强好胜的心已经淡了,于他而言,家和万事兴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
方二公子的事过去数日,外头没传出半丝风言风语,方世子直接把方二公子送去了乡下老家反省,且撂下狠话,改不好绝不接他回来。
经此事,小纪氏彻底跟方大太太翻了脸,两人便是见了面儿,都少有话语。一个怒方二耍流氓无礼,一个迁怒宋嘉语红颜祸水,到底把他儿子坑回了老家。
宋嘉言宋嘉语姐妹也再不理会方家姑娘,用宋嘉语的话说:“一窝子小老婆生的,缩手缩脚的没个体统。”恨乌及屋,反正宋嘉语是厌恶透了方家人。
总而言之,宋方两家已经由上到下彻底绝交。
今日是景淑长公主家的宴会,景淑长公主下嫁景阳侯罗家,今日正是罗家二姑娘罗繁的生辰,干脆下帖子将常来往的姑娘们都请来玩乐庆贺。
宋家姐妹与罗繁其实属于半生不熟的关系,罗繁毕竟是长公主之女,姐妹两个奉上礼物就入席与别的闺秀说笑去了。
小郡主也来了,小郡主于帝都贵女中素有好人缘儿,正在拉着姚馨说话儿。见宋家姐妹过来,小郡主悄悄打趣姚馨:“你们妯娌来啦。”宋嘉言与吴双的事,李睿都能听闻了风声,何况小郡主。如今在帝都,已非秘事。
此时,几个闺秀瞧一瞧宋嘉言,再瞅一瞅有些别扭的姚馨,纷纷抿嘴儿乐起来。不为别的,姚馨与宋家姐妹向来不对付,哪回见了都得斗上两句嘴。如今,两人嫁兄弟两个,偏偏,宋嘉言年纪小,嫁的是哥哥;姚馨年长两岁,嫁的却是弟弟。
两姐妹对小郡主与姚县主行过礼,小郡主笑道:“你们总是这样多礼,快坐吧。”
宋嘉言又见到了戚家姑娘,当然,不是跟宋嘉让定亲的戚姑娘,那位戚姑娘已经定亲,在家备嫁,并不经常在公共场合露面。宋家姐妹打招呼的是戚国公府二房的两位未嫁的姑娘,戚玉和戚艳。
宋家与戚家联姻,两家便不是外人,互相打过招呼,说了几句话。另外还有韩家姑娘,还有与戚家、韩家相熟的姑娘们,大家凑在一处说话闲聊。其实内容很无聊,除了衣裳首饰便是胭脂水粉。
大家正说得开心,就见姚馨的丫鬟过来,在宋嘉言耳畔轻语几句,宋嘉言对宋嘉语使了个眼色,道:“我去看看县主。”
几位闺秀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来,宋嘉言起身随着姚馨的丫鬟过去了。
姚馨在亭中僻静处等着宋嘉言,宋嘉言浅身一礼,笑道:“县主,您叫我?”
姚馨翻个白眼:“喊什么县主啊,像以前一样,叫我姚姑娘就是了。”她并不是要找宋嘉言的碴儿。原本,有了封爵,她可以在老对头宋嘉言面前威风一下,偏偏宋嘉言又成了吴双的未婚妻,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姚馨很是郁闷了好些日子。示意宋嘉言在自己身畔坐下,姚馨半天咕哝一句:“你明年就及笄了吧?”
宋嘉言实在无奈了,问:“你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姚馨嘴硬:“我好得很,多谢你关心。”
“要我说,县主很有眼光。”宋嘉言换个角度,重启话题,温声道,“吴家兄弟原本有机会袭兴国侯之爵,也有机会继承兴国侯的产业,不过,他们先是辞了爵位,又捐出皇上赏给他们的兴国侯府的产业。可见,他们并不是留恋功名与银钱的人。这样的人,品性自然不会差。
“县主生于公府之中,您母亲又是长公主,这世上图您父族与母族权势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县主相中的是吴玉表兄,您的眼光令人佩服啊。”
宋嘉言先夸吴玉,再赞姚馨,竟把姚馨赞得脸上微烫。姚馨死撑着道:“你怎么忽然这样会说话啦?”
宋嘉言认真道:“我向来不大会说话,只是,县主与吴玉表兄定了亲,咱们就不算外人。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对县主说。若是说了,又担心您心裏不好受。”
“你说就是,以往你常把我噎个半死,也没见你担心我啊。”
宋嘉言一笑,继而正色道:“不怕您恼,我听表哥说,吴玉表哥现在还恼着您呢。”
姚馨脸色一黯,没说话。宋嘉言握住她的手,劝她道:“您的眼光这样出色,能寻一个不留恋功名利禄的人,您应该明白,表哥他们,既然不留恋功名利禄,那您的家世与爵位,对他而言,并不是十分重要。您既然喜欢他,就应该做一些让他喜欢你的事啊。”
姚馨叹口气:“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做。我见了他几次,跟他道歉,说好话,他从不理我,对我冷淡得很。”
宋嘉言问:“您喜欢他什么地方?”
姚馨低声道:“我就喜欢他不贪图功名利禄。我知道自己人缘儿不好,还有许多人背后笑话我,可是,她们也就敢背后说说,当面儿还不是要乖乖奉承我,算什么本事?”姚馨不屑道,“那些来我家求亲的人,难道是喜欢我?看中的无非是我有个做世子的父亲和长公主母亲。开始,我只听说他们是状元,后来知道皇帝舅舅赐侯爵给他们,他们拒绝了;又把兴国侯府的产业赐他们,他们又把产业捐给了国库。我就喜欢这种人。就算阿玉对我不好,我也喜欢他。”
面对着姚馨闪闪发亮的眼睛,宋嘉言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方道:“如果他总是对你冷淡,你不伤心吗?”
“宋嘉言,你知道要找到一个不肯谋算你的人,有多难吗?”姚馨道,“连我父亲都想从我身上得到好处,我知道,他与祖父祖母都是想我嫁给四皇子。我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难道,我的出身是为了让我成为家族的傀儡?少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我过得不快活,荣损对我来说,就是狗屁!反正怎么都是嫁,我就是要嫁给我喜欢的人。就是吴玉一辈子不喜欢我,我也要嫁给他。”
“我喜欢他。”姚馨再次道,“我喜欢他。”此刻,她的脸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光彩。宋嘉言心想,姚馨是真正喜欢吴玉吧。
姚馨是个简单的人,她直接问宋嘉言:“阿玉喜欢什么?我送他东西好不好?”她喜欢他,不论他喜欢还是厌恶她,她都想对他好。
宋嘉言一笑:“你若是真喜欢他,就把他当成一家人看待,而不是用施恩的手段。至于怎么做,问一问长公主,她会告诉你的。”
姚馨笑道:“还神神秘秘的。”又嘴硬地说一句,“今天觉着你好像也不那么讨厌了。”
宋嘉言含笑道:“彼此彼此。”
姚馨望着景淑长公主园中的鲜花丽景,笑道:“我听说你要嫁给吴双,咱们以后就是妯娌了,明年及笄,你就赶紧跟吴双成亲吧。”
“这得家父说了算,哪儿这么容易?”宋嘉言温声道,“别嫌我说你,你还是先跟阿玉表哥把关系搞好,再想着成亲的事吧。你在公主府金尊玉贵地长大,没有吃过半点儿苦。你若真在阿玉表哥还生气的时候嫁过来,以后有你苦头吃。”
姚馨瞪她:“那我问你阿玉喜欢什么,你还不跟我说呢。”一时,姚馨又笑了,小声地跟宋嘉言说,“我知道你跟他们兄弟关系好,若是有机会,你替我说几句好话吧。”姚馨放下心中的高傲,小声央求宋嘉言。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宋嘉言笑道,“要不,也不能你丫鬟一叫我,我就过来呢。咱们不是外人,我是盼着大家伙儿都和和睦睦过日子。”
见宋嘉言没拒绝她,姚馨眉开眼笑,连连说:“是啊是啊,就是这个道理。”
用午饭时,姚馨还把宋嘉言带在身边,直待宴会结束,宋家姐妹告辞的时候,姚馨欢喜地对宋嘉言道:“等以后,我下帖子请你来我家玩儿,你可不许推辞。”
宋嘉言点了点头。
宋嘉语颇觉不可思议,路上在车里小声问宋嘉言:“你给姚县主吃什么药了?”以前死不对眼的俩人,突然有说有笑、亲若姐妹。
宋嘉言笑眯眯地说:“以后要做妯娌的人,当然得搞好关系了。”
人生,有时不得不虚情假意地活着。
或许,宋嘉言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吧。
热血渐渐冷却,会保持在一个恰当的温度,不会灼伤谁,亦不会冷到自己。
姚馨说要请宋嘉言来自己家玩儿,并不是客套话,没几日,宋嘉言就收到姚馨的帖子。宋嘉言宋嘉语一道过去才发现,姚馨就请了她们两个。
宋嘉言客气地给长公主请安,姚馨笑道:“不用啦。”转身对宋嘉语道:“语小妹,你自己喝茶吃点心,我跟你姐姐说些大人间的事儿。”
什么叫大人间的事儿?宋嘉语强忍着才没翻白眼,姚馨已经拉着宋嘉言到一旁去了,问宋嘉言:“你有没有替我说好话啊?”
“我问双表哥了,双表哥叫我对你说,他有机会会劝劝阿玉表哥,只是,县主自己也得学着温柔贤淑一些,不然,若你实在不对阿玉表哥的心思,他也喜欢不了你啊。”
姚馨眉开眼笑,高兴地拍了宋嘉言的小嫩手一记,笑道:“宋嘉言,你果然有信用,没有敷衍我。你说吧,要我怎么谢你?”
宋嘉言打她掌心:“哪里要你谢?你好生改改性子要紧,只要以后你跟阿玉表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是谢我了。”
姚馨笑她:“现在就有大嫂的做派啦。”
宋嘉言道:“你可记住我说的话,不然,谁替你说好话都没用。”
“知道啦,其实,琴棋书画什么的,我也会的。”姚馨还有些讨好心上人的鬼主意,“阿言,你有没有吴双的衣裳鞋帽的尺寸?我想做衣裳给阿玉穿。他现在正讨厌我,等做好了,你别说是我做的,就说是你做的,关心一下小叔子什么的给他送去。”
“我哪里有那个?”
“你不是跟吴双很熟的吗?他们兄弟是双生子,个头儿模样都一样,你去量一量吴双的,跟阿玉的肯定一样,再叫人给我送来嘛。”接着,姚馨又对宋嘉言说了无数好话,道,“你不是说要我们好好过日子吗?不会这点儿小忙都不肯帮吧?”
宋嘉言只得道:“好了好了,帮你问问。”
姚馨眉眼中满是欢悦:“今天有宫里刚赏下来新鲜鲥鱼,可嫩可好吃了,我特意叫厨下收拾了招呼你和语小妹。阿言,你还喜欢吃什么?跟我说,我叫厨下烧来给你吃。”
“我什么都吃,没有忌口的东西。”
“你可真好养活。”
中午三个小姑娘一道用的饭,长公主府的厨子的确极好,宋嘉言宋嘉语都吃得很开心。见她们满意,姚馨也高兴。直到下晌,宋家姐妹方告辞。
景惠长公主回府,见女儿眉眼中透着喜色,便问:“宋嘉言又跟你说什么了?”那丫头会哄人得很。
姚馨倚在母亲身畔,娇声脆语地说:“阿言托吴双为我说好话了,我想着,做衣裳送给阿玉穿。母亲,只要我一直对阿玉好,他肯定能喜欢上我的。阿言和吴双都肯帮我,阿玉不会总讨厌我的。以前,我并不喜欢阿言。现在觉着,她人其实很好。她不似别人总是奉承我,反是会劝我很多好话,而且,都是有道理的话。答应我的事,也不敷衍我。”
景惠长公主看女儿这样兴致勃勃、信心满满,便没再多说什么。
姚馨这人,相处熟了就知道,非但大脑简单,还二百五。原本,衣裳鞋袜的尺寸宋嘉言都给她要到手了。姚馨很花心思地给吴玉做了好几身衣裳鞋袜,宋嘉言再添几套,托自己的名字给吴双吴玉送了去。
吴双是知道内情的,吴玉与宋嘉言关系一直不错,又是准大嫂送的衣裳鞋袜,自然要穿,何况他穿着挺舒坦。
姚馨觉着自己花了这么多心思,若是告诉吴玉,这会是多大的惊喜啊,吴玉肯定感动死啦,绝不会再生她的气。于是,姚馨命人打听吴玉每日回家的必经之路,提前到那儿等着吴玉经过。一见到吴玉,姚馨跳下车,死乞白赖地拉着吴玉的手,一厢情愿地把做衣裳鞋袜的事儿跟吴玉说了。
不想,吴玉直接翻脸,脱了鞋袜就扔还给了姚馨。
姚馨当场傻眼,要说姚馨也是名门贵女,又有一个无人敢惹的长公主的娘,金尊玉贵地长大,自小到大受的那些个委屈,都没有认识吴玉以来受到的多。
吴玉这样伤她的心,姚馨顿时忍无可忍地爆发了,指着吴玉的脸怒吼:“不但衣裳鞋是我做的,连带里衣大裤头也是我做的,有种你全都脱了,我就服你!”
吴玉也就骂一骂冷一冷姚馨的本事,大庭广众之下,他真没种脱|光。姚馨在大街上这么喊一嗓子,姚馨丢得起这种脸,吴玉都丢不起,他当机立断,直接捂着姚馨的嘴,把人拖走了。
宋嘉言听闻此事时,笑得肚子都痛了。
宋嘉语更是啼笑皆非,以前她只觉着姚馨头脑简单,如今看来,姚馨绝对不只没脑子这样简单。
宋嘉让十分同情吴玉,道:“如今半城人都知晓姚县主和阿玉哥多么恩爱了。”
姚馨对宋嘉言说起此事时还有些小得意,道:“当时,可是把我气死了!我为了给他做衣裳,手指头儿都扎出好多小针眼儿来,我母亲心疼得直叹气。结果呢,竟然敢把我做的鞋袜脱下来丢还给我!”后来,还是吴玉派随从把鞋袜什么的捡了回去,姚馨才算完!
这回不必宋嘉言指点,姚馨已经找到了对付吴玉的法子,姚馨道:“反正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阿玉不怕丢脸,我缠他一辈子!随他怎么臭脸怎么骂我,我才不当回事儿呢!”
宋嘉言劝道:“一种法子,开始好用,不见得一直好用。”
“我知道。”姚馨忽而咧嘴笑起来,傻兮兮地跟宋嘉言分享心中的欢喜,“阿言,你不晓得,阿玉穿我做的衣裳,俊俏得难以形容。”
吴玉姚馨的事尚没解决清楚,外出游历的秦峥回来了。
秦峥并没有料到吴家兄弟有这样的身世,更未料到吴双这么快的手脚。
事已成定局,去哭去闹去做一副被辜负的情深义重的追求者的模样,不必考虑宋家人对他的感观,秦峥自己就得先恶心死自己。
到如今,哪里还有可为之处?
秦峥在家里躺了两天,才去宋家拜见宋荣。
宋荣很满意秦峥的态度,他知道秦峥对自己闺女有意,但婚姻之事不比别的。若小事,瞧着两家的交情,宋荣会给秦家面子。可事关闺女的终身,自然要给闺女选择最好的。
“这一趟游历,还顺利吗?”
秦峥依旧恭谨如前:“一切都好,看一看外头的天地,小侄实在开阔了不少眼界。”
“你这一走就是一年的时间,家里没有不牵挂惦念的。老大人几次跟我念叨起你,既然回来了,好好地在家承欢膝下,哄一哄老人家开心,准备春闱吧。”青年子弟中,秦峥纵使比不得吴双,也不逊色,尤其游历归来,眉目间添了几分刚毅之色。
秦峥应了声“是”,许多话纵然心有所念,如今也不好说了。
简单问了几句,宋荣便打发秦峥去找宋嘉让说话了。
宋嘉让还是老样子,拉着秦峥的胳膊,亲热地将他让到屋里,待丫鬟奉了茶,便打发她们下去了,笑道:“前天杜君过来,知道你们回来了。我想着你兴许这两天往亲戚家走动,没时间过来。你要再不来,我就上门儿找你了。”
秦峥淡淡地笑道:“听说你定亲了,我也不在,赶明儿补送礼物过来。”
“算啦算啦,等我成亲的时候你多来喝几杯就是。”
说到成亲,宋嘉让浑身上下都透出淡淡的喜气来。秦峥心下不禁浮起细细密密的痛来,忍不住问:“言妹妹还好吗?”
宋嘉让这才想起秦峥还是自己妹妹的追求者呢,连忙收了笑,有些担忧地望着秦峥:“丫头挺好的,倒是你,阿峥,你莫伤心啊。”他不大会劝人,尤其这种事,更不知该从何劝起。
秦峥勉强一笑,却让人觉着有说不出的伤感,点点头:“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宋嘉让拍拍秦峥的肩,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这女孩儿家,到了适婚年纪没有行情,能把父兄愁死。但若行情太好,也够叫人发愁的。
收拾起心中难言的伤感,秦峥说起这次他与杜君游历的事来。
宋嘉言得知秦峥游历回来,收拾了一套自老梅庵得来的古墨古砚交给宋嘉让,道:“待阿峥春闱的时候送给他吧,别说是我送的。”
宋嘉让叹惜,若是没有吴双,秦峥绝对是很不错的选择。
不过,世间就是如此,既生瑜,何生亮呢。
年前,辛家传了一件喜事过来,许氏有了身孕。其实,已经三个月了,先时月份儿小,没好声张,如今坐稳了胎,辛老太太亲自坐车过来跟宋老太太报喜。辛老太太笑得极是舒心:“媳妇操持家事这一年,家里样样齐整,很知晓过日子。我就是一直心急她这肚子,如今她有了身子,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都好都好。”
“是啊。”宋老太太笑道,“先时咱们相看的时候,我就说侄媳妇一脸的福气,一看就是好的。如今看来,非但知道认真过日子,肚皮也争气。”
宋嘉言笑道:“表婶有了身孕,产婆可得提前找好。”
“可不是嘛,我正叫你表叔出去打听呢,定得找最熟练的来。”
宋嘉语笑问:“舅婆,表婶可有想吃的东西?我们打发人给表婶送去。”
辛老太太笑着摆手:“不用不用,原本我也想着给你表婶买些补品来吃,你表婶说了,粗茶淡饭就好。咱们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不过,吃喝上都富足,哪顿都是有鱼有肉,你表婶气色好得很,就是想吃酸的。”
老太太一拍大腿,笑道:“没差了,肯定是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