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哥, 嫂子, 咱们到地方了。”
许昌从后视镜里偷偷窥了一眼老板娘。
愿哥金屋藏娇藏得贼紧,他好几天没有见到正主, 今天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之前在拍卖会上,他离得稍远, 匆匆一瞥,只记得是个艳光四射的年轻女郎。
宝蓝丝绒旗袍簇着淡金色菊纹,年轻女子绾了盘发,一对浓绿的翡翠水滴系在耳畔, 眉梢眼尾尽是人间富贵花的艳色。
许昌暗叹一声, 可惜这朵人间富贵花从头到尾都冷冰冰的, 仿佛被封印在高山深雪之中,只能远观, 不能触碰, 否则要被冻死。
“那是谁?”
漆红的阁楼晃着红灯笼, 少年拨开灯笼的红穗,曲起腿, 半坐在雕花栏杆上。
他咔嚓一声,双指捏碎花生的壳儿, 拂开红衣,随手抛起果仁。少年伸长脖子, 嗷呜一口, 满足地细嚼起来。他一面懒洋洋嚼着, 一面稀罕似的往下瞧。
美人小姐姐真有意思, 长了一副艳丽妩媚宛若水蜜桃的面相,气质却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有趣。
“少东家,我求您了,不要坐在栏杆上,很危险的,万一掉下去——”
“万一掉下去,你的少东家就变成肉饼,翻一翻可以开吃了。”少年笑嘻嘻地抛了一粒花生米过去,“接着,小爷赏你的!”
下人只得无奈张嘴咬住。
这位少东家姓钟名妄,是因为小时候实在太皮了,上房揭瓦下房挖土什么都干过,被老爷忍无可忍打包送到道观学规矩。
十八岁一到,小道爷掐指一算,觉得是时候要下山拯救无知的小羔羊了,于是立马卷铺盖走人,在天桥底下当起了忽悠人的小神棍。
一顿骚操作后讹到自家人的头上,被老爷套了麻袋装回来。
这不,少东家刚被老爷罚跪祠堂,又大摇大摆溜出来放风了。按照老爷的话说,少东家这些年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该揭瓦的继续揭,该挖土的继续挖,怎么高兴怎么来。
你指望他乖乖听你的话?窗都没有!
“对了,发财,你还没说,那只看起来很好看浑身长满刺的小玫瑰是谁?”
“少东家,我不是发财,我是恭喜。”
下人认真纠正他,仔细想了想,再度摇头。
“那位小姐不是本地人,应该是第一次来咱们的大观音阁。”
大观音阁位于小佛镇的乾坤街,是国内大部分珠宝商人采购原石的首选之地。大观音阁百年前原本叫翡翠楼,第一任当家人在弥留之际,开出了极品龙种,丝绸般光滑细腻,令人大开眼界。
后人为了纪念前辈,耗时三年,雕琢成了一尊流光溢彩的观音翡翠像。
观音玉像落成之后,门可罗雀的翡翠楼业务大增,蒸蒸日上,更有人不远万里迢迢而来,只为目睹玉观音的风采。
小道爷认为,比起那冷冰冰的玉像,这般鲜活的美人才是连城无价。
“不过她身边的先生咱们都认识。”下人说,“少爷你刚从山上下来,不知道此人的厉害。”
“哦?”
少年盘着腿,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下人的口吻略带畏惧,“那是咱们老爷都要给三分薄面的陈爷,他经手的毛料,每一件皆出了绿,从不落空。”
“哦,很有本事嘛。”
小道爷摸了摸下巴,露出了让下人看了都虎躯一震的笑容,“你说我把他心爱的小玫瑰抢过来,他会不会把大观音阁的顶儿给掀翻了?”
世事无聊,不如寻个刺激。
下人快哭了,“少东家,您这样做,老爷会骂死咱们的。”
少年叹息一声,“发财,你看你就不懂了吧,那家伙从咱们手里倒腾那么多的好货,咱们到手的,只有一点点儿可怜的加工费,这买卖做得也太亏了。”
他拍了拍手掌,非常痛快下了决定。
“你告诉我爸,让他安心在茅坑里蹲着,我给他找一个儿媳妇回来给他敬茶!”
下人觉得大祸即将临头,立马掏出对讲机,准备联合兄弟们把惹事的少东家给绑了——这是老爷一早就吩咐下来的,只要少东家有什么危险的想法或者出格的举动,不用犹豫,立刻五花大绑家法伺候!
小道爷不怀好意,“发财,先别急着召唤神龙兄弟们,你有没有觉得头重脚轻,使不上劲儿?”
下人的脸绿了,“少东家,您的花生——”
“没错,小爷下毒了。”他一本正经,“但小爷吃了解药,你没吃。”
下人慌乱抠着喉咙,被人一掌劈晕。
“哥们,好好睡个美梦,梦里你想怎么绑我都行哦。”
少东家顺走了下人的钥匙,脚步轻快下了楼。
他来的时机很不错,护花使者跟主人交涉去了,而美人只有一个小弟陪着。
钟妄微微一笑,与人擦肩而过。
“啪嗒。”
满眼的绿淌了出来,引来全场注目。
“观、观音——”
有人失声尖叫起来,现场顿时混乱成一团乱麻。
没错,他摔碎的是大观音阁最负盛名的玉观音,他们钟家最得意的传家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