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太清楚。”鬼冢大义说。
不容分说,渡边长雄大手一挥,“走,回领事馆!”
“哈依!”鬼冢大义立刻点头道。
渡边长雄刚转身,一眼看到了也正准备出发的川木菊子,立刻说道,“菊子小姐,您就不用去了。请一定看护好我们的这位病人。”
“是,阁下!”川木菊子低头答道,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惊喜。
楚达完成任务后迅速从山上下来,一路向西飞奔,在离麦琪路口不远的地方他,有一辆黄包车停在那里,他从上面取下一个包袱,继续飞跑。
傍晚,路灯亮起了惨白的光。楚达穿过麦琪路口不久就拐上一条小河窄窄的河岸,这里就是洋泾浜了。洋泾浜的对岸都是最近才建造的新式里弄住宅,外观很洋派,叫涌泉坊。更为突出的是水、电、卫生设备已较为齐全,还有煤气和热水汀等设备,已经有了些现代住宅的雏形。这里的居民也大都是洋行白领、知识分子或商人。
而洋泾浜的南面则是另一番景象,大片被上海人称作“滚地龙”的窝棚沿河而建。夏天热死人、冬天冻死人、晴天一层灰、雨天满地泥。尽管如此,这里是离市中心最近的一片棚屋,住的是“高级穷人”,都有着固定的职业和收入。
楚达闪入两间滚地龙之间,侧耳听了听,没什么动静。他迅速脱下外套和毡帽,上面没有一丝血迹。他认真地穿好包袱里的长衫,戴上一顶黑呢礼帽和一副玳瑁边的眼镜,肋下再夹上一本书。随后,他把换下来的衣服重新用包袱皮包好,又特地包入两块石头,一闪身便来到小河边。除了风在低低的呻吟,没有任何动静。他纵身一跃,在空中一个转折,已经跃过了三四丈宽的洋泾浜,左脚轻轻一点,如一片柳絮般飘过涌泉坊的围墙,一甩手,那包袱远远地飞了出去,掉在洋泾浜的河心里,发出轻轻的一声“扑通”,除杀手以外没有任何人听见。
这条撤退的路线他已经踏勘了三遍,时间也算得非常精确,从得手到换好衣服过河,总共只要五分钟。现在的他已经换了一副模样,夹着书缓步穿过涌泉坊昏暗的弄堂,右拐走上了愚园路,又向着极司菲尔路的方向走去。是的,重新往日本领事馆的方向走。他有绝对的自信,就算日本人的反应速度够快,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杀手会返回事发的地点附近。
这次日本领事馆的反应速度是绝对快的。他还没到愚园路的尽头,在麦琪路口就看见几辆黑色轿车飞驰而来,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路口,雪亮的大灯照得他睁不开眼,一伙荷枪实弹的日本特务跳下车。
他心里一点都不慌张,这种阵仗他见得多啦,他不可能引起怀疑的。而且,尽管身上没有武器,就算动起手来干掉这些小特务也只是小菜一碟。
他举起手,挡住那刺眼的灯光,装作害怕的样子沿着涌泉坊的围墙慢慢挪着脚步。随即,听到特务们用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叫他:“喂,你的,站住,搜身!”
楚达的证件是真的,他的掩护身份也是真实的、毫无破绽,所以他很镇定地走过去,仍然装作害怕的样子。
“干什么的!”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问。尽管被大灯照着脸,他依然能看清发话的是一个满脸麻子的大汉,手里拎着一把盒子炮,瓦蓝的枪身发着幽幽的光,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他,机头大张着。旁边立着几个小特务,都没拿正眼看他,正东张西望呢!
“同仁医院的医生,”他老老实实地说,他知道自己不会引起怀疑,拦住他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医生是一个令人尊敬的职业,更何况同仁医院是一家日本人开的医院,再说眼前的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除了性别以外,从哪儿看都不像一个冷峻的杀人,所以大麻子马上放缓了口气:“证件?”
楚达掏出证件交过去。
大麻子翻了翻证件,是真的,又看了看眼前这位三十来岁文绉绉的医生,“去哪儿呀?”
“下班回家。”
“你们几点下班呀?”大麻子的口气已经像聊天了。
“下午五点半。”
大麻子突然想起一件事:“刚才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跑过去?”
“可疑的人?”楚达挠挠头,一副不解的样子,“没注意,先生,不过,刚才有个拉黄包车的,慌慌张张的,差点把我撞到,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他有些扭捏,喃喃地说:“简直太不礼貌了。”
“拉黄包车的?!”
大麻子和周围几上小特务一听,全都来了神,“他往哪里走了?”
“就往那里。”楚达随手指了个方向,大麻子大手一挥,“走,赶紧追去。”说完,便带着手下向楚达所指的洋泾浜方向跑去。
楚达笨手笨脚地捡起大麻子丢在地上的证件、夹着他的书转身走了,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