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会害他。外人看来证据确凿,以你的聪明却很清楚不足判罪。是你告诉他作伪证,让他说泼的是水。你为他准备了一模一样的衣服,他逃走时让他换掉。一个去酒店开短会的人提前准备一套衣服,不奇怪吗?就像他提前预知要弄脏衣服。”
“这是商场的礼仪与谨慎,不管去哪儿都要带一套备用,以免遭遇突发状况。”
甄意道:“是,来自商场的是你,而非戚勉。只不过你没想到戚行远会睁眼说瞎话。在旁听席上看见他指证戚勉,你对他的亲情彻底消失。”
戚勤勤有几秒没说话,抬眸看她,镇定道:“说了这么多,证据呢?”
“不会有证据,因为你根本没参与。无意的几句话,不经意的暗示。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这样让他们照做。”甄意佩服,更加心寒,“崔菲和戚行远都失去自由,能照顾红豆的只有你,他们甚至不会对警察说你知情。你太缜密了。”
戚勤勤八风不动,面对揭发,不否认也不承认。
甄意很明白,不承认是因为她太谨慎不留证据;不否认则是因为她不屑说谎,并极度自信即使甄意知道真相,也无法把她怎么样。一个女人聪明到这种地步,甄意不知该形容她为强大,还是可怕。
“你为什么这么做?这是你整个家啊。”
“我的家早没了。”她殷红的唇角动了动,闪过一丝极淡的悲凉。这么久,唯一一次透露情感,是在提到“家”的时候。“人家都说,父母是孩子的后盾。现在看来,果然是。”戚勤勤自嘲似的冷笑,“只不过,他也是阿勉的爸爸,却背后捅他一刀。”
甄意原想说什么,看见她眼睛里的寂寥,话就咽了下去。
言格和她讨论过,戚勉一生的叛逆很好解释,想得到父亲的关注。如果孩童时期得到的爱不够,不管他长多大,即使白发苍苍,心中也一直有缺口。
直到现在,他还是没长大的孩子,还想得到父亲的信任和保护,可他彻底被父亲抛弃。戚勤勤也一样,再怎么成功,心裏也有个永远无法弥补的洞口。风一吹,凉透。
“戚行远作证后,我求他让他放过戚勉,但是,”她笑了笑,眼红得渗血,“他真疼红豆,疼得听别人说她不好,他都不舍。我们阿勉呢?”
甄意明白,她在说戚勉,也在说她自己。
“他很过分。不错过红豆的每一次家长会每一堂画画课,她去少年宫跳舞,他守一下午。可我小时候肺结核住院一个月,他忙着产品上市,一次没看;阿勉从学校楼梯上摔下,他叫司机处理。更别说他在外面受了气就回家里发火,吵得凶了就打妈妈打我,打阿勉;可他疼红豆疼得,佣人让她不开心,他会让他们跪地求饶。真不公平。”
她唇角浮起一丝悲哀的笑:“我这么大了,还和一个九岁的毛头小孩争父爱,丢不丢人。”
“我们才是跟他一起吃苦的那个家。妈妈攒钱给他创业,全家省吃俭用陪他辛苦。我妈把她的青春她的一切,她的命都给他。可崔菲除了坐享其成,干了什么?她势利,贪财,爱富。除了红豆,她连娘家人都害。崔菲这些年没行为不检,和艾程早没往来。年轻时偷情一两次,后来倒和我爸真心相爱。知道为什么吗?知道红豆看到他们吵架打架是在干什么?他们有虐待受虐的奇特癖好。
“很好,他们天生一对,为了宝贝女儿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谁都能伤害。这场戏他们演得真精彩。崔菲给自己扣上偷情的帽子,戚行远说自己恋童。我不在乎,可他想把我妈奉献一生的企业给红豆。绝不可能。
“他无情,所以红豆遭报应。原本老天只要红豆和崔菲成为凶手,他却要害我妈唯一的儿子,换他们一家幸福。所以,他也遭报应。那么爱现在的家,就变成替死鬼好了。”
甄意觉得悲凉:“戚勤勤,当你五十多岁的父亲为了有充足的杀人动机,听你的话搜集各种恋童的东西往自己头上扣的时候,你心裏究竟是解恨还是疼得滴血?”
戚勤勤微笑,优雅异常,和她摧人心扉的话语有种诡异的违和。
“活该。他的心是铁石做的,只有红豆敲得开。去求他放过戚勉的那天,我哭得比孩子还狼狈。可他说不是崔菲和红豆的问题,是时间不对。年轻时想创业,没时间考虑家庭。原以为家人永不分离,即使伤害也能原谅。可日复一日的疏忽让亲情的隔阂越来越大。家人怪他忙碌,他怪家人不体贴,越来越找不到乐趣。红豆是他失败家庭的重新开始,是他从头开始做一个好父亲的机会。”
戚勤勤抬眸望着屋顶,白光在她眼睛里闪烁,刺心:“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只是他的试验品。失败了,就抛弃。”
甄意:“应该不是这……”
“是。他去看守所看戚勉时说,父爱母爱是有私的,家庭的伤害是相互的,如果一个孩子的成长给他造成太多痛苦,他也会失望。父子间的沟壑太深,他很难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