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辩护人,真的做到了百密无一疏。为了找证据,所有别人想不到的事,她都绞尽脑汁搜刮到。
整点运动的传送带,生理盐水和福尔马林,地下室门口的监控器,易洋摄影机里的胶带……为了给她的辩护人洗脱罪名,她拼尽全力。而这种隐忍的,沉默的,日夜兼程的力量,在这一刻蓄势迸发,冲击到每个人的心坎。
每个人都感受到了。
没有语言能形容这种震撼,所以,每个人都沉默着,致敬。
近百人的法庭里悄无声息。
淮如坐在证人席上,面对着甄意的指责与目光,脑子轰然炸开,空白得找不出一丝一毫的辩驳之辞。
甄意:“你做伪证!为什么要陷害我的当事人?还是说淹死许莫的凶手是你!”
淮如瞪大眼睛,惊恐得大叫:“是我看错,我以为许莫是活着的。是我看错了!”
“你根本没看错!”甄意疾言厉色,拿起自己桌上的证据走去她面前,砸在她的证人席上。
审判庭里寂静无声。
甄意双手摁着证人席,居高临下,气势如虹:“你看好了!这是福尔马林池边的婴儿头发和尿液。这是检验报告。安瑶把婴儿交给你后,你一直带着婴儿。一定是你把许莫摁下福尔马林池子时,把婴儿放在池边,在那里留下证据!”
淮如愕然。想要说什么,却在甄意冰凉而警告的目光下,再度被吓住,再度梗住无言。
她恍惚间明白了,甄意打这场官司,不仅是想为言栩脱罪,更是想为她定罪。刚才甄意故意刺|激她,无非是为挖出她的漏洞套她的话。
甄意她做到了。她气势太强,嗅觉太敏锐,她根本防不胜防。
而她最后列举的这些证据,控方的检控官怎么会不知道?淮如抬头看向尹铎,尹检控官脸色凉淡,平静而不关己事地看她。她这才知道,她被这两人联手给坑了。
淮如濒临崩溃。有人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算是把这句话的一笔一画都品尝得清清楚楚。利用许莫的心理绑架安瑶,捡漏似的“受迫”杀了林警官,最终杀掉许莫。
分明是最完美的不可能犯罪。分明计划到万无一失。
可没料到言格出现,他关了房间里的灯,她在黑暗中没有把胶带收齐;更没想到安瑶把婴儿交到她手里,而婴儿在池边打滚,留下头发和一泡尿。
不然,没有这些意料之外的关键证据,纵使她有天大的嫌疑,也定不了罪。
这,难道是天意?
她僵硬地仰着头,看着甄意那张认真而严肃的脸,戴了假发,化了淡妆,年纪比她小,眼神却含着她从未见过的决绝与力量。
那样一双执着的眼睛,仿佛能把一切摧毁。而在这样的目光下,她撑不下去了。
僵持的十几秒里,甄意俯视着她,目光如铁;而淮如的心理防线一步步破坏,最终坍塌。
终于,淮如整个垮了下去,颓然道:“是我把许莫摁进了福尔马林池……”
这一次,法庭上再也没了声音,没了哗然,只有一种用尽全身力量歇斯底里之后的荒芜与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