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意缓缓直起身子,垂眸看了淮如半晌,很轻地说了声:“谢谢。”
淮如不懂。
甄意心裏却清楚,谢谢她终于放弃挣扎,终于承认。
婴儿一开始曾经在地下房间出现过,安瑶说它不适合,许莫才把它带出去。如果淮如坚决不认罪,如果她想到这点并揪住不放,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所以,她和尹铎才想一鼓作气击溃她的心理防线,让她自己承认。还好,她击败了她,在精神上。
淮如最终被带下去。而尹铎和甄意重新回到对立面。
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尹铎认为言栩杀人未遂,而甄意坚持无罪。
尹铎提出两种观点:“可能淮如第一次并没把许莫彻底淹死。有可能言栩撒了谎,他说认为许莫死了,可其实他认为许莫活着,想杀他,把他拖下水。”
甄意则反对:“证据足以表明许莫死了,且言栩认为许莫死了。”
“你说的证据全是言栩的一家之言。”
“但你连一家之言都没有。”甄意反唇相讥,“退一万步讲,即使他认为许莫活着,他杀的也是一个死人。不管他心裏怎样认为,他把死了的许莫拖下水都不犯法!”
“呵。”尹铎被她第一句稍显孩子气的话气得发笑,“你上次坚持淮如杀必死之人有罪的时候举了例子。现在我也举一个。一个人躺在床上,刚刚死掉,不过几秒钟,想谋杀他的凶手来了,以为他在睡觉,开枪打穿他的脑袋,这个人算不算是谋杀未遂?”
旁听席,甚至陪审团的人全都亮了眼睛,好奇而兴奋地围观。
法官没有禁止。
接下来,两人在法庭上的一场对辩,让全K城看庭审直播的人都屏住呼吸,让他们之间的对辩成为法律系师生们从此津津乐道和争辩的话题。
甄意吸了吸嘴唇,反驳:“你说的叫‘不能未遂’,如果我朝你开枪,但弹匣卡壳,或者你弯腰捡钱躲过了子弹,这个才叫‘杀人未遂’!”
因为她举的例子,旁听席上有人轻笑起来,连陪审员都交换着眼神和极淡的笑意。到了这一刻,法庭竟变得有趣而生机盎然。
尹铎低头揉揉眉心,抬起头,问:“你说的‘不能未遂’,意思是?”
“做那些在法律上而言不可能的事,不能算犯罪。”甄意斜靠在律师桌上,看得出很轻松,“明显,尸体不能被谋杀。”
尹铎受教的样子,饶有兴致地问:“什么叫‘在法律上而言不可能的事’?”
甄意呼一口气,耸耸肩:“假如你是个地痞,骗我说你是检控官;我出钱收买你。这本来是行贿罪。但你是地痞,所以我的行为不能构成行贿。这就叫在法律上而言不可能的事。”
旁听席上的人哄然笑起来。
尹铎看似无可奈何,却较劲起来:“凶手在目标人物的窗口观望,看见人影,一枪出去,打中的是家中的人形玩偶。这也算是法律上而言不可能的事,这种情况算不算杀人未遂?”
甄意停住。听众都好奇,眼睛亮得像灯泡,舌战什么的,太有趣了!
甄意想了几秒钟,道:“如果我是控方,我就认为算;如果我是辩护人,我就认为不算。”
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