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幕(1 / 1)

青春歌舞伎 樚铳妤Ε 1530 字 2022-12-16

蛯原仁走在清晨的上学路上。秋季天气渐凉,天空阴阴沉沉的,周围没有其他学生的身影。这个时间就连运动社团的晨间练习都嫌太早。他意识着自己的脚底。柏油路的触感、砂砾的触感,脚底得到的刺激传递到膝盖。会痛吗?不,已经不痛了。多亏他整个夏天为了慎重起见而休养。虽然没有练习,但他很认真地拉筋。股关节如果不够柔软,容易造成膝盖负担──这是名叫唐臼的一年级生告诉他的,还介绍他正确拉筋的影片。唐臼虽然态度冷淡,不过应该是个好人。他试着稍微跑步。他停下来,又稍微跳一下。周围没有其他人。此刻,他充分感受到膝盖不会疼痛的幸福。他感觉到自己嘴角泛起笑容,从后门进入校内,走向旧校舍。目的地是旧校舍的长走廊。虽然是老旧的木头走廊,但弹性刚刚好。他把这里当作花道,常常独自一人练习──但是从去年开始受到干扰。因为歌舞伎社。他们的社办也在旧校舍,不过时间这么早,应该还没有人来。几天前,仁整理旧录影带的时候,找到祖父年轻时演的狐忠信。祖父在影片中踏出非常精采的狐六方脚步,让他也想要练练看。他原本想要直接请教祖父,但感觉很有可能被说「你还太早了」,因而逡巡不前。狐忠信是假扮源义经的家臣佐藤忠信的狐狸。或许很多人会感到奇怪,为什么狐狸会变成武将?那是一种妖怪,而这种荒诞无稽的设定也是歌舞伎的乐趣之一。虽然假扮成人类,骨子里却是野兽,再加上是一只孝顺的狐狸,因此动作必须表现出这样的复杂性。这是很受欢迎的剧目,也是很有趣的角色,因此仁希望总有一天能够饰演这个角色。──造出好的「型」,容纳好的「心」,等它终于满溢的时候,「型」便会进化。祖父以前曾经这么说过。不是对仁,而是对其他弟子说的。仁当时刚好听到,但因为年幼,并不是很懂。不过,他现在觉得好像可以稍微理解。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以满溢的心使「型」进化的演员吗?如果可以,那是多久以后?二十多岁?三十多岁?不论如何,首先必须习得优异的「型」。他感到心急,不禁加快脚步,但来到旧校舍前就停下来。「咦?蛯原?」「……来栖。」你怎么会在这里──仁心中这么想,遭来栖以无忧无虑的笑容一语道破:「哇,你的表情好像在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接着他又说:「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早出现。啊,你是不是想使用走廊?你要练习『六方』吗?我会待在社办,你可以放心练习。」「……我不练。接下来陆续还有很多人会来吧?」仁不想被人当成观赏对象,因此这样回答,来栖却说:「没有,应该只有我会来。」看来他不是为了晨间练习而来。来栖从书包取出旧校舍大门的钥匙,边开锁边说:「来来来,进来吧~」口吻就像普通的欧巴桑。「既然不是晨间练习,你来做什么?」「嗯~有点像自主练习吧……我想重新思考剧本。我原本在家进行,可是最近是助手来帮忙的时期,所以没办法静下来。」「助手?」「画漫画的助手。你也知道,我们家彩子小姐是漫画家。」这时仁发现来栖的脸色有些苍白,说话也缺乏活力。「……你身体不舒服吗?」「嗯?没这回事。啊,可能有点睡眠不足吧。最近我的睡眠很浅,早上也很早就醒来。以前阿公常常抱怨想睡却睡不着,我现在大概能了解他的心情。」来栖在走廊上边走边说,然后打开做为歌舞伎社社办的房间,邀请仁:「请进。」仁原本不打算进去,但又有些好奇他们的根据地是什么模样。他站在入口处观望,个子娇小的来栖就像松鼠般不安分地窜到他身后推他进去。「喂,你干什……」「你既然不练『六方』,就来帮我出意见吧。是关于剧本的事。」「跟我无关……」「嗯,对,跟你无关,我知道。那我就自言自语,你只要在旁边听就好。」来栖硬是把仁带到社办中央的地毯,让他坐下。仁猜想,他们平常一定是围坐在地毯上,七嘴八舌地讨论各种事情。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仁整理着皱起来的地毯边缘心想。他上次和同年龄的小孩一起玩,大概得追溯到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与其说是因为他生长在歌舞伎名门,不如说主要是个性使然。生长在梨园的年轻演员当中,也有人朋友很多;另外亦有同世代演员聚集的场合,不过仁很少参加。他在不习惯的场合会格外拘谨,如此一来其他人也会在意,结果就会形成尴尬的气氛。反倒是和年纪大他许多的前辈在一起,他还比较轻松。「啊,对了。夏季祭典那件事要谢谢你,你真的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没什么,我只是凑巧在场。」「凑巧?」「……」仁没有回应嘻皮笑脸的来栖。当然不是凑巧在那里,他知道他们要在夏季祭典演出,那个多管闲事的男人还特地通知时间。反正刚好无法练习,他想说可以打发时间就去看看。「……闹场的是什么人?」仁随口问起。正从书包掏出资料夹和剧本的来栖回答:「听说是外校学生。」剧本封面印着剧名「拔毛夹」。「外校学生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你们跟他们有什么过节吗?」「喔,你在替我们担心吗?」来栖笑咪咪地问,仁冷冷回答:「你是傻瓜吗?虽然你们的演技拙劣,可是我无法容忍像那样闹场的人。就只是这样。」「那些人真的很可恶~害一年级生没办法演完,太可怜了。他们都很努力练习耶。不过第一次上台就遇到那种事,或许可以增加胆量……啊,对了,我们文化祭要演的是这一出戏。」来栖打开《拔毛夹》的剧本。他没有回答仁刚刚问「有什么过节」的问题,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就算说了也和仁无关──仁边想边看剧本。剧本似乎是用文字处理软体制作的,排版很容易阅读。「……依据的剧本是什么?」「几年前国立剧场举办的歌舞伎鉴赏教室的剧本,不过配角人数稍微做调整。」「要演《拔毛夹》的话,人数怎么想都不够吧?」「是啊。不过体操社和手工艺社都答应帮忙。另外我们也向回家社招募帮手,希望有人会来……像是仆人之类的角色,虽然没有台词,可是有了这些角色,气氛就会不一样,对不对?」仁同意最后一句。即使是没有任何台词的角色,在舞台上仍旧具有存在意义。在时代物中,身分高的人如果没有任何随从,就少了气派。为了营造独特的空间与气氛,必须要有小侍童、女仆、随从等人员。「除了人数以外,还有很多必须克服的问题,让我很头痛……不过就算叹息也没用。」「哦。」「而且,与其在上演前最后一刻才发生紧急状况,倒不如早点发生,这样至少有应对的时间吧。」「……就算早点发生问题,也不能保证上演前最后一刻不会出问题。」「哇!别说了!不要说那种不吉利的预言!」或许是因为过去的经验太惨痛,来栖恐惧地喊着「言灵好可怕」。仁原本只是开玩笑,但他对于自己向来栖开玩笑这件事感到讶异,也没办法说出「我只是开玩笑而已」。「……抱歉,我收回。」他只好一本正经地这么说。「文化祭应该会……表现得还可以吧。以素人歌舞伎的程度来说。」「呜呜……你说得没错。希望可以顺利演出……虽然还没找到演出场地……」「什么?」「礼堂地下室听说因为施工,没办法使用……」「你们真的不要紧吗?」「如果失去信心,就没办法前进!现在只能先做好该做的事。」来栖彷佛是在说给自己听,说完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转动大眼睛看着仁问:「关于《拔毛夹》的台词,你觉得可以改编到什么程度?」「不用改编。」仁迅速回答,被来栖吐嘈:「这样不就没得讨论了。」接着,来栖又说:「如果可以不用改编,我也不想改,可是《拔毛夹》是时代物,要听懂台词应该很难。像是这里……」来栖指着剧本中的一段开始朗读:「失落御宝,足以为证。此非主人所知之事。身为保管者,既遭偷盗,即为民部之不虑。罪该切腹,以示忠诚。」以素人来说,台词朗读得不错──当然只是以素人而论。「这样根本听不懂吧?」「听得懂。」「我是说,普通高中生听不懂。〔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