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嫉妒着其他人能光明正大地诉说他们的爱意。
我有些不悦地问道:“那你喜欢这个送情书给你的人吗?”
丁蓝尹摇头。
我继续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丁蓝尹说道:“我可能这辈子都遇不到喜欢的人。”
其实我多么想问一句,我这样的人你喜欢吗?
可是我要怎么问出口呢?
第一个发现我心思的人是沈梦。
上高中的时候,沈梦是我的同班同学。她应该算得上学校里比较漂亮的女生,可是跟丁蓝尹比起来,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外貌差的就不用多说,性格差得太多,沈梦脾气大,又任性、蛮不讲理,时常问些让人头疼的问题。
沈梦的心思那么好猜,什么都写在脸上,高兴的时候拉着旁人一起高兴,不高兴的时候惹得旁人跟着不高兴。
她一直跟在我后面,像个小跟屁虫,每天我会被她烦无数次。她每次尖锐着声音喊我的名字,都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她的执着像一团火,太过灼热,让人避之不及。
原本秘密被掩藏得很好,可是放学后沈梦拿着得了三十五分的数学卷子让我给她讲题,然后她翻到我数学书里画着丁蓝尹的素描。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是足以看出一个人的轮廓。
她气得满脸通红,质问道:“这个女生是谁?你是不是喜欢她?”
“她是我姐姐。”
“你居然喜欢你的姐姐,这是乱|伦!”
我条件反射地矢口否认道:“沈梦,你疯了吧,我怎么会喜欢我的姐姐?”
沈梦愣住了,低着头,小声说道:“对不起,我只是气坏了。”
我当时多么想大声喊一句:“对啊,我就是喜欢我姐姐,那又怎样?”
可是我不能,心裏的胆怯让我说不出口,所以也注定了此生我会失去丁蓝尹。
妈妈再婚,继父让全家人都搬到伦敦来。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第一反应是问妈妈:“丁蓝尹跟着一起去吗?”
妈妈冷冷地说道:“她又不是我的什么人,为什么要带这个拖油瓶?”
“可是……可是……”我急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妈妈面色难看地警告道:“我们很快就会搬去英国,这件事情就不用告诉她。”
“妈!”
“还有,你最好忘记那个人。如今你是知名画家,她那种贱命配不上你。”
情急之下,我毫不犹豫地说道:“可我就是喜欢她啊。”
妈妈气得打了我一巴掌,说道:“你要她就没有我,你自己选!”
“妈妈……”我红着眼睛哀求地看着她,希望她能松口。
可是她态度坚决,过了一会儿,她缓声说道:“儿子,你可以找个更好的人。除了丁蓝尹,其他人我都同意。”
“我这辈子就喜欢她!”我的脸涨得通红,衝着妈妈大声吼叫道。
“你非要把我气死才甘心啊!”妈妈满脸震怒,气得坐在沙发上,扶着额头,面色突然变得苍白。
我还没有死心,跪在她面前,继续哀求道:“妈妈,最后一次您听我的好不好?”
“从现在开始,你哪里都不准去,学校也不准去!若是你踏出房子一步,我立刻死在你面前!”妈妈的态度非常决绝,我无力去反抗。她还把我一切通讯工具都没收了,坚决不留一条后路。
爸爸已经去世了,我不想再失去妈妈。
每天我都坐在窗台旁,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回来,可是直到我上了飞机,丁蓝尹也没出现。
我从来没有想过沈梦会申请交换生,来到伦敦。
她找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丁宣,这次我再让你跑了就是孙子!”
那语气如此霸道,却让人生不起厌恶。甚至在她出现的那一刻,我心中竟然有一点点欢喜。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终于有一个熟悉的人。
来到伦敦,我没有去上正规学校,继父请了专人来教画画。每次妈妈都说学费好贵,应该好好学习。我努力学着,但总是分心,因为在不知不觉中会想起丁蓝尹。
我独自背着画架走过伦敦许多地方,却提不起任何画画的欲望。
没有丁蓝尹,我画不出画。
沈梦固执地在我面前说道:“丁宣,我要做你的灵感女神!”
她的模样那么张扬自信,我只能沉默。
妈妈总是说要我照顾沈梦,顺着她的性子,说她本性不坏。
我承认妈妈说的话,但不能给予沈梦爱情。这一生,我的心已经给了丁蓝尹,然后被她狠狠踩碎,从此胸腔里空了一块,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填补。
沈梦夸张地说道:“上辈子我是女娲,天都能够补好,这辈子你心中的空缺让我来填。”
在伦敦生活了许久后,沈梦也变了许多。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伦敦是个能让人心胸变宽阔的城市。
情人节的时候,沈梦将她亲手做的巧克力递到我手上,小心翼翼地问道:“丁宣,我想最后再问一次,你能不能喜欢我,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回答的话哽在喉咙里,我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眼睛里期许的光一点一点沉下来,说道:“丁宣,我追逐了这么久,太累了,所以想歇一歇。这一生的爱情与热情都在你这裏燃烧殆尽,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你,眼巴巴地追着你来伦敦。妈妈说我这叫犯贱,可没办法,我就是喜欢犯贱。以前我觉得为了爱的人什么都能做,可是现在我才明白,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对不起,打扰你这么久了……”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语气带着漠然,眼泪不断往下掉。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对不起……”我心裏也难过着,愧疚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来伦敦之前看到过丁蓝尹。”
我心裏一惊,急忙问道:“她现在怎么样?”
沈梦擦着眼泪,说道:“她身边的人是庄离,而且两个人看上去非常幸福。”
原来丁蓝尹已经有了幸福。
如此就好。
我闭着眼睛,脑海里闪过无数关于丁蓝尹的回忆。最终,她还是牵着别人的手。
这一刻,我低声叹口气。
沈梦走后,我试着拿起笔画画,最后画出的模样不知不觉有点像她。
后来我才明白,心裏的影子终究被一个孜孜不倦的人所替换掉,那空洞的胸腔被沈梦用她的心再度填满。
只是我却找不到她的人。
沈梦回国了,临走前她寄了一支画笔和明信片给我。明信片上写着:愿你用笔画出满世界的幸福。
没有你们,我画不出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