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课,许薇就离开座位出了教室。我看着她穿过走廊,消失在拐角,因为无法预见她会去做什么而有些慌张,同桌试图跟我搭讪的问题也变得很令人心烦。我趴在桌子上,耳朵里是教室中叽叽喳喳的喧闹,思绪在许薇的背影里变得纷乱。
之后,教室突然安静。我抬起头,看着小七弯着腰摆着屁股走进教室,众多鸦雀们都睁大了眼睛,屏住气息,无比惊恐地看着这个不高兴就喜欢挥舞自己的拳头、霸道得没有理由的男生。
他帽子压得低低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线从帽檐下露出来,走路一摇一摆地,都说他是小周杰倫,我撇着嘴角,脑袋里突然浮现出三个字:打摆子。
哈,这跟羊痫风发作打摆子的区别可真是微乎其微啊!
什么叫酷?像阿汐那样的,才是一只令人由心而生敬畏的狮子。
即使沉睡,即使温和,王者的气势也在空气中以不可抵挡之势发散飘逸,让你满心欢喜地想要靠近,但内心从来不会忽视他的真正身份。这就叫王者的魅力,再危险,我们也前仆后继,在所不惜!
羊痫风患者不知道许薇已经换了位置,一屁股在我旁边坐下,冲我露出他的虎牙嘿嘿地干笑。
我忍俊不禁。
“许薇姐不在?”一句超级没有水准的问话。
我斜着眼睛盯了他半天:
“你不知道明知故问的游戏很落伍啊?”
他却满不在乎我语气的讥讽:“早上是汐哥送许薇来上学的?”
“你没长眼睛啊?那么大一辆车华丽丽地开到校门口,走下来个穿校服的美少女。除了你的汐哥,谁还会那么拉风?”
他居然还诚恳地点点头:“那是,除了汐哥再没有这么拉风的人!”
你丫可真他妈妈的弱智!我在心裏爆粗口。
接着他说了一句,让我很不好受的话。
他说:“不然不会这么快就从城东传到城西,搞得我姐连课都不上了过来兴师问罪了。”
“你姐?”我纳闷。
“冯乐!”
我的心咯噔一下,看着前面许薇空着的位子就有了些怔忪。她知道冯乐的存在吗?她知道冯乐的存在还会和阿汐在一起?我想着那些男男女女看着她从阿汐的POLO上走下来脸上浮现出的惊奇,和压抑不住兴奋的谈论,心裏就有了发泄的快|感。
“你姐在哪儿?”我问小七,我突然想去见见这位传说中的顾氏正牌女友。
“学校后亭子里等着了。”
“带我去见她!”
“她要见的是许薇。”
“靠,我和许薇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吗?”
“知道。”
“那不就得了,你替你姐出头,我替我姐妹出头,这有什么不可以?”
“也对哦!”他恍然大悟。
白痴!!!
白色的淑女屋衬衣,淑女屋仔裤,腿边绣了很古典的花的那一款。我想了很久了。
所以,站在冯乐面前的时候,我一个劲地盯着她的裤子看,心裏那个吃味,估计我再豪放一点,哈喇子已经流得一把一把的了。
“原来是个穷酸霉头!”
冯乐一脸挑衅地看着我:“以为有几分姿色就可以做阿汐的女朋友了?”
我握握自己的拳头,很后悔今天穿了这套运动服。胸上贴着adiadas的标志,却是我妈在夜市上挑的几十块钱一套的便宜货。夜市的名字还异常地大气,叫做秀水街。和北京城那条因为假冒伪劣而扬名海内外的街一个字不差。
这是我最难堪也最无力的死穴。
今天吃早饭的时候,妈妈坐在桌子上的一角,半天也没动筷子,我就知道她又有什么事情,我问她她才嗫嗫地说,最近物价又涨了,你中午要不就回家来吃饭吧。我努力地扒饭,把碗端得高高的,遮住自己的脸。
我也知道物价涨得飞快飞快的,一周前20朵玫瑰才5块钱,星期三放学它变成了10块钱,到昨天就已经是15块的天价了——还是已经放了一天快要凋谢枯萎了的次品。学校小饭馆里的米饭一夜之间也涨了5毛,本来就比外面贵了5毛卖1块钱来着。食堂门口巨大的告示牌上写着,因为米价上涨学校考虑各种因素决定每碗米饭涨到1.5元。一群人站在那里骂骂咧咧,巡查的生活老师走过来,就再不敢说话。
我本来想要跟妈说每周多给我点生活费,但她这个样子,让我再也不忍心说了。吃完,放下碗筷,我不得不告诉她一个残忍的事实,本市学生走读已经是学校开大恩了,中午要出来怕是很难了。
她打开钱包,摸索着那两张一百元,摸得人民币都快燃烧了,她才痛下决心抽出来给我。
我还给她一张,我说我可以蹭许薇和安洛的,你自己留着吧。
她又递给我,责骂我穷得没了骨气,责怪我不懂得体谅安洛,人家没爹没妈的,你还好意思蹭!
她这么一说,我就又想起爸爸。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爸爸那么有钱,但他死的时候却什么也没给我们留下,我们家就像断了一切经济来源,迅速破落,说不清理由。而安洛,他妈妈走了这么久,他一个人,生活依然如从前,我并不觉得他哪里困窘了。
现在冯乐好死不死的,一张口就戳到我的痛处,激得我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招摇起来,摇旗呐喊着,冲啊冲啊冲,杀啊杀啊杀,愤怒难平。
憋了那么几秒钟,我扬起略略比她高一点的下巴:“我就穷了怎么办吧,但我就算衣衫褴褛也难掩我天生丽质,依然让某人一见锺情誓死跟随,你就羡慕去吧你!”
“你……”
这一回合,我大获全胜。
“说,你要怎么才会放手?”哈,这么快就谈条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