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我起得很早。因为我一夜未睡。
我只是一时兴起,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就想起要画下她此刻的样子:蹙着的眉头,小鼻子有些滑稽地上翘着,如果我认得没错,那应该就是和维多利亚一样的小猪鼻子,睡觉的时候嘴巴也是微微嘟着的,像个正在生气的洋娃娃。因为酒精的缘故,脸上是微微的酡红。
我画了很久,因为我画得很仔细。最后还拿到书房,扫描到电脑里上了色。
我把它放进我的博客里。博客的名字是我最喜欢的那一句:再问为什么就打死!
我的日志不多,即使有,也只是简短的几句话,写下我柔软心事的模糊片段,但我每天都会收到请求加为好友的小纸条,我无一例外地拒绝了,甚至会限制他们的IP。
我把心事储藏在这裏,并不代表我愿意把它们晾晒到众人面前。
我在许薇的画像下面写,这是一个我以为很阳光的女孩子,可她睡觉的面容让我觉得她的心很容易就会碎掉。
到凌晨五点的时候,居然就有十个人在上面跟帖發表评论。论调几乎都是一样的,总结出来就是:我们是容易受伤的孩子,无论叫得多开心笑得多灿烂。
我删除了这些评论,关掉电脑。
我并不喜欢这些矫情的句子,好像终于找到有人和自己一样在遭受苦难惺惺相惜了。真正难过的人,只会难过地蹲在黑暗里的角落,企求光明的到来。
我穿了睡衣去厨房,路过许薇那间卧室,推门看了一下,她睡得正熟。
她睡觉的姿势还真是难看,整个被子全给卷在了怀里,人趴在被子上,胳膊前举,活脱脱路边趴着的癞蛤蟆。我很想去为她把被子翻出来,盖在她身上,又怕吵醒了她。
煎鸡蛋的时候,我还在考虑她睡觉的问题。难道她家里有个大大的抱抱熊,还是专门准备了一床被子给她抱?
打算以后叫她癞蛤蟆老婆,独属于我的绰号,哈~~
“癞蛤蟆老婆,以后你还是爬我身上睡吧?”
突然意识到,自己大清早的这么色情!对着水龙头冲了好几把就当洗脸了,敲她的门,喊了好几声,居然也不应。
“癞蛤蟆老婆……”
屋子里哪里还有人?我冲到门口,歆姐叫住我:“别找了,小姑娘或许不好意思吧。”
我就转回了餐厅,看着对面那份鸡蛋、豆浆、油条,心裏空落落的失望。
很强烈的那种空,有凉飕飕的风在裏面呼啸着盘旋,穿堂而过。
我告诉歆姐:“我感觉很不好。”
歆姐没發表观点,只是举起豆浆,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喝了好几口。
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我觉得那是不一样的,我心裏有个声音不停地叫喊,去找她,去找她。
我倏地站起来,踢翻了坐着的椅子,跑进房间换了衣服就冲出了家门。
与此同时,许薇和冯乐狭路相逢。
冯乐家离我家不过200米的样子,她家门口有个公车站台。
没洗漱的许薇从我家走出去,因为宿醉未醒而步履摇晃,手使劲地摁着头,回忆昨晚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而没有注意到,前方拎着豆浆油条的冯乐正站定了等着她。
冯乐对于我,是另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不允许被伤害的人。
我是由歆姐一个人带大的。那时候,我老爹还不像现在这么有钱,给不了钱让她给我请保姆。她很吃力,多亏了冯乐的奶奶。白天,冯奶奶就把我当自己孙子一样和冯乐一起带着,我和冯乐一起玩一起吃午饭,直到晚上歆姐来把我领回家。就是上学,也是冯奶奶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冯乐早送晚接的。一直以来,学校里的人都把冯乐当我的女朋友,我笑笑,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问冯乐:“你明白吗?”
她莞尔一笑。她什么都明白。她是那样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像淡蓝的睡莲,清凉的美好。
而这天早上的她,无异于给了我当头一棒。
我亲眼看着她扬手把许薇打得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心裏就软软地生疼,像是被她狠狠打一巴掌的人是我,不是许薇。
我大声叫她的名字,命令她住手,她却疯了一样把豆浆油条全砸在了许薇的身上,还抬起脚狠狠地踹她。
“你凭什么,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