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中,火把点起来了,叶青浑身沐浴在血火里,一动不动,却不言声,背着手缓缓踱步,移时,才冷笑一声,缓缓自签筒里抽出一支支令箭:“所有前军和巩县征召义军都进了城牒。”“后军按照计划,进入三座坞堡,形成组阵!”“中军进入南郊大营,抛石机组完成阵列,全数排出。”“各军清点编制,进入预设地点,计划一层层下达,事先清查上名单者,这时全部斩首。”“术师团紧急铺设法阵,监查全军,军气穿入阵法孔洞,三十七处孔洞循环,在精神层进行群体鼓动效应。”“是!”一个个亲兵接令,奔了出去。留下营帐内一片死寂,众人都是神情严峻端坐不语。叶青默不作声,就可以看见,一大片气聚集,灰白红都有,随着将令,渐渐隐隐有了些形状,而随着隐隐的惨叫声,一些灰黑顿时泯灭,这是诸侯埋伏在军中的暗手,这时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并且这时,巩县城事前紧急重组一百五十架抛石机被推出来,战争机器高速驱动,发出吱吱的声音,杀机在黑暗的水面下浮现出。叶青默望着愈来愈清晰,一阵风扑来,就听远处隐隐有着炮响,震得营帐内有些抖动。“他们终于来了!”叶青微微一笑,声音清晰,叹着:“其实我也想过会再算帐,可天下聪明人这样多,却没有办法。”“不过不经血战,焉知道统之贵,走,我们瞧瞧这董曹孙三家联军去,看看这大好江山,却是姓谁!”这话说的斩金截铁,豪气冲天,众人热血沸腾,齐声应着:“是!”连绵的火把,形成数十里的黑龙,自马匹上远远看着。“总算追上了。”总督和俞帆都松一口气,联军骑兵去追残敌未归,而刘军早有准备跑的极快,不是董卓拦住还真要让叶青跑了出去。号角声连绵响起,一队队步骑汇成一片,大营门口火把熊熊,炽光术亮起,两阵对圆,几道帅旗隔着五里峙望,目光冰冷忌惮。两军肃然列阵,只见一个偏将在几个亲兵护卫下,策马而来,高呼:“你们听着,我奉天子旨意讨伐,刘备卑鄙,劫持太后,污乱宛城南都皇宫,占天子乘舆,是天下之叛贼……”“提防着我原有盟主名位……”叶青感应到军气对这些话微微波动,却并无大变,嘴角微露一丝笑意。自己早就未雨绸缪,并不承认董贼三立的皇帝,斥之“伪帝”,这话自然对全军并无多大影响。当下向着郭嘉示意,郭嘉会意,策马出阵百米,状似不解朗声而问:“虎牢盟誓犹在耳侧,歃血未干,今破董在即,洛阳万民盼我联军驱胡扶汉,曹公与孙公何背盟投董也?”“背盟投董……背盟投董……”郭嘉神态翩翩,责问声却随风传遍十里,回在群山间,这是扩音效果,让各军一片哗然!“对……讨董扶汉,盟誓之际可是喝了血酒,确定了盟主名分了!”这刻许多人都不由一阵骚动。突袭变起仓促,军队行军时又纪律森严不许私议,许多基层将士此前还蒙在鼓里,只隐隐知道刘家军自友军变成敌军。君臣名分是一种强大力量,是所有人都承认的最大道统,这时说起来,顿时人心就明显纷乱了几成。曹军还好,此前就和刘军常年打仗,中原决裂已久,士卒这时只对背盟之事稍有羞赧,还是以军令为重,只是议论了阵就弹压下来……主公离场,没喝血酒就谈不上真正盟誓吧!孙军此刻大是震动,江南谈不上风调雨顺,此时还算安定,士卒在盛夏应征离开了家园,自江东千里迢迢徒步北上,一路上风餐露宿,总不可能是跑来避暑或吃几顿北方小米——都是为了汉室。不是地上人的将校心里清楚,若非讨董扶汉,士卒会这样凝聚?这一瞬间就在江东兵中造成巨大动荡,有糊涂,有疑惑,有质问,嗡嗡声大起,基层尉官竟弹压不下去,实际上是因为他们自己也疑虑不已……虚空中赤影一闪,白蛇之气混乱起来。话说名分就这样神奇,有时抵消起来,就这样简单,但是有时却倾掉三江之水,也洗不干净。、众将沉默,表面上不动声色,而士卒还懵懂不觉,相互议论。俞帆脸色铁青,命令术师团妥善弹压,立刻下令:“辟谣!”“怎么辟……”术师面面相觑,背盟是很简洁事实,将士们再无知也不可能分辨不出对面旗号,而叶青经常打着盟主名义在联军各营巡查,并且派人小恩小惠,许多人都见过这位盟主,难不成还能指鹿为马,说这家伙是董卓?叶青以道术观看,见此心里一笑,他一开始就没有劝服总督和俞帆的心思,甚至不是为了劝降军卒——对方有着组织,又粮草军饷,就不太可能靠话来解决问题。自己此举,仅仅是专门动摇军心、埋下种子,因此目标明确,完全不和无关之人多费口水。郭嘉早就明白此意,声音清楚传遍四方:“主公振三尺剑崛起于布衣,涿郡三百步骑破五万流贼,安定幽州,奉召上洛,建流民营以安河北逃荒百姓,而诛董贼首将吕布,决裂归于颍川郡,以曹军犯我州郡而大战两年,一夜大破四十万曹军于徐州。”郭嘉这时以最符合时代传统方式炫耀巨大功劳,甚至不再称青州兵贼兵,直指为曹军以削其义。这时郭嘉郎声:“儿郎们,你们会盟拜的是谁,是谁带领你们破关,是谁带你们击败董军!”“董贼二弑皇帝,荼毒天下,导致天下混战不休,人神共愤,联军会盟,是天下之愿,今汝等是同盟合义击贼,还是背盟去义叛国,就在一念之间!”俞帆连忙派人高喊:“胡说,刘大耳你与董贼勾结,故意放开虎牢关,引我们入关,这是陷阱!”士卒一片哗然,感觉今晚发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荒诞。这么扭曲颠倒黑白还有效,知情众人汗颜佩服,正准备照此弹压引导,又听郭嘉哈哈大笑,根本不辩驳高喊:“诸位将士,你们前来,就是要扶汉,我家主公是汉室宗室,英明神武,得皇天庇佑,汝等是跟随天命光宗耀祖,还是违背天命,死无葬身之地?”这质问一出,因亲眼目睹六日大破虎牢震撼未消,又数日追杀西凉军,强烈对比下自有可信度。最重要的是,刘备是朝廷承认的汉室宗室,有光武例子,是有名正言顺的继承权,这时无可阻挡的压迫力顺着话意蔓延开来,非叶青阵营地上人都是一寒,急视周围视线内的曹孙两家士卒,有许多人意动迟疑的表情……“何难何易?”“何去何从!”“弃械者不杀,脱阵者弃暗投明,率部从者有功!”芊芊听得目光闪亮,几乎要笑起来,这赤裸裸威逼利诱真是夫君风格,不讲千秋功业,只讲切实好处,甚至可以说,是给他们另种视角,一种选择。诸侯特别是曹孙两营,连连呵斥来蒙蔽混淆,但空口白话难取信,谁不见当日诸侯拜盟主?谁不见盟主破关,杀西凉军?谁不知道盟主是大汉宗室,这种人会是奸细,这太奇怪了……当更要紧是董卓比盟主弱几倍,岂不好打?军队本能就是以强击弱,这瞬间不知多少疑问目光向总督和俞帆这两位主帅投来。总督有旧仇的还好些,俞帆却一阵焦头烂额,暗暗传音:“你以为这有用,别说有术师传讯体系在,就算只有我帅旗竖在此,你空口白牙能动得?”“等你输了就有用。”叶青冷冷回了一句,吩咐着郭嘉退入大营——敌方已经有些狗急跳墙了,这时要防备着术师刺杀。此时太后鸾驾至巩县西面河畔,这本是联军八千骑兵的驻营,但隐隐成着各自为营的势态。眼下虽被叶家术师团升起灵雾屏蔽与东面主力联系,但有些将领,各自主公那里得到了提前招呼,一时间气机相互剑拔弩张。如非北有洛水所阻、西有董卓、东有巩县关羽、南又有刘备大军围困,这些骑兵早就散伙归营。人人相互戒备,混乱军气相互摩擦冲突,太后见此才意识到劝降一支军队的难度,尤其这样乱世时,绝不是一檄而定问题,而是牵扯到实力、人心、军气的种种较量博弈。这是一个基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自己提出,就是想在三兴过程里建立属于自己的功勋,单靠前朝太后怕是难以安稳。这时却不能后悔。她蹙着秀眉想着,目光触及远处大军,渐渐有着坚毅之色。“既劝降不了,就逼降好了,这样才能最大利用这支骑兵,我为了日后,里面就算有风险,也只得承担了。”“要是我失事,当立刻自决,看在我殉国份上,死后就必有哀荣,宁姬必可和真正公主一样受到待遇,这也值了。”想清楚了,她冷冷的说着:“摆驾,入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