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2 / 2)

情何以堪 姒姜 2358 字 28天前

“是。”

“鲍将军,左梧,你二人入夜后随我伏于左侧首山,换上杨军服饰,待机攻城。”

“是。”

“后衞营小卒张炳。”

“小的在。”少年矫健机灵的身形闪出。

“你的任务最险也最重,你可敢去?”

“小的万死不辞。”

“好。你现在即往柳城西面,鲜于将军的驻处,不必到达,只需在近柳城处转悠,若被杨届川的人拿住,你就说是今晚亥时正要夜攻柳城,你是去请鲜于将军相助的……将此信藏好,若是忘了词,便说送信的也可。”

他接过信,小心放入怀中。“小的定会完成使命。”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你可记好,此仗成败皆系于你一人。你可要见机行事。”

张炳翻身跪倒,“小的一定不辜负军师厚望。”

入夜,我与鲍协让、左梧伏于首山一小丘处,戌时,果见杨届川率军夜袭我营,看来张炳完成了任务。不多时,营中大乱,远远地听到有人大喊“杨届川来了!快跑!”

我们等了小半个时辰,听蹄声渐远,便换上敌军的衣物,来到柳城城门下。火把子的光到底有限,我们冒充得很是便当,只谎称是杨届川要回防,便放我们进去。于是城门大开,鲍协让一见便与左梧引兵杀了进去。

又过半个时辰,我已稳站在城头等着杨届川来作最后的自投罗网,胜局已定!

马声渐近,不远处已驰来数百骑,“快开城门!”,正是杨届川。但我军此时亮起了火把,城头上早已插上了‘平’、‘鲍’的旗帜。后方陈赵二副将已率兵赶至,将杨届川团团围住。我一看天色,正是亥时正。

“放箭。”

城下顿时喊声四起,我眉一皱,让左梧喊道:“杨将军,晚辈早年慕你風采,特来拜会。今日侥幸胜之,也是因王爷想请您过府一叙,以尽孺慕之思。”

“老夫宁死也不做晋岑王的走狗!”

我不耐烦,“捉活的!”

亥时初刻,左梧趁了个隙告诉我张炳已经归队,我终于放下心。此时鲍协让也已将杨届川五花大绑地押至面前。

“哼!”他抬头挺胸,满脸的胡子上沾着血迹,瞪着虎眼,对我不屑一顾。

我端着茶喝了口,半是祛寒半是提神。这老匹夫!害我连日来提心吊胆,都没睡过好觉。如今还大摆威武不屈的架子。这事自有六爷、刑儒辉他们操心,我才懒得说降你!“绑紧了。可别让他跑了!”

“你,你这黄毛丫头!敢对老夫无礼!”他边挣扎边叫唤,“若是我儿在此,到时定将你碎尸万段!”

他儿子?啊,是有个杨贤屯兵于此城东十里处。我将茶碗一搁,“多谢将军提醒。嗯……现在应该已有人前去报信了吧?吕队正,速派人往东处放消息说我军马上就要回师,届时杨将军将同行。”

“是。”

“陈副将,你再率两千军士伏于束风道,活捉杨公子也是大功一件。”

“是。”

“你……你!”

我笑着吩咐,“来人,请杨将军上路。”留下两千兵卒与赵副将守城,我回师。那杨贤倒真是个孝子,消息也快。还没入束风道,他便已率部追来。我让后衞小将打一阵退一阵,引入束风道。丑半,后面队伍已派人来报,说是杨贤也已擒住。事情到这一步应该算是落幕了吧。我打了个呵欠,眼皮有些发重。

途中鲍协让一直在边上询问,我实在烦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个骄敌之计。我一个刚胜过几个小仗的后辈,又是个女子,杨将军当然不会将我与鲜于将军等量齐观。而我更是大张旗鼓,四处放话,过束风道时稍作勘察,又屡派人手在那里出没。这些都让杨将军相信,我不过是个稍识兵法,打了两场胜仗便自高自大骄傲跋扈的小丫头。是吧?杨将军?”

“哼!”

我咂咂唇,继续道:“后来几日叫阵,你自不会轻出。你本是想待我心浮气躁,士气低落时给我一击吧?那我便照着你期望的走,渐渐增加叫骂时辰、次数,最后五日我亲自上阵。今日,啊,是昨日了,十五日期限已到,你见连束风道的人都已撤回,也不再叫阵,又见营前军旗半倒,就认定我军士气已尽,已有三分想动。又捉到我派去的一个小兵,说我准备与鲜于将军定时夜袭你柳城,便提早了一个时辰,攻我不备。我说的没错吧?杨将军?”

“唉……”他一叹,“巾帼不让须眉。老夫今日算是认栽了。”

“将军客气了。”总算解说完毕。我扭扭脖子。当时这计行的全是我自己的臆测,能让他中计,也的确是上天保佑。

“原来军师屡让人在束风道出没是为这个呀。末将当时还觉得这般做太不隐密了呢。”鲍协让在一边轻叹。

“不攻而示之以攻,欲攻而示之以不攻。形似必然而不然,形似不然而必然。兵家所常用也。”我有些迷糊地背着师傅往日教的兵法。这个鲍协让什么时候才能安静下来让我打个盹啊?

“是。是。军师用兵如神。不但束风道设伏,还夜袭柳城,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攻其所必退而已。鲍将军过奖了。”我见他嘴一张,还想说,连忙一指前面道,“啊,到了!”

已是卯时初刻,我可是一个昼夜未合眼了。到了营前,我精神一放松,眼皮便开始粘了。嗯……刑儒辉,宣霁都在外面。我找着虞靖,啊!这不是么?我看准她的方向,便倒了过去,睡了个人事不知。

一觉醒来,好舒服啊!我满足地睁开眼,却看见一双正瞪着我的火眼,“……虞……虞靖?”

她一把抓住我的双肩,“你吓死人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她不停地晃着我,我只觉眼冒金星。

“停!到底怎么了嘛?”我什么时候吓过人了?

“还说!也不想想,才一下车,就朝着我的方向倒了过来。我当时就傻了,一动也动不了,还道你又受了重伤。是刑先生一把抱你入营,还急唤来军医。”她又瞪我一眼,“惊动了所有人。那军医诊了半天,对着六爷却连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还惊动了军医啊?我皱眉。

“你知不知道,当军医终于说出你只是睡着之后,在场所有人,一把掐死你的冲动都有!”

“嘿嘿。”我连忙陪笑,“那个时候,你就算真的掐了,我恐怕也醒不过来。”从此战前一夜开始,我压根儿就没怎么睡过安生觉。前十五天是担心,毕竟立了军令状。当时也有些后悔,诱敌也不必连生死也搭进去。但做也做了,只好认了。总算昨夜成功拿下柳城了,却又不能睡。“我这不也是困极了么。”

“算了。没事就好。外头正开庆功宴呢。你这个首功可不能缺席。”

“庆功宴?”最怕应酬了,我赶紧想再躺下,“我还没睡饱……”

“都为你拖到天黑了,你还想睡?”虞靖又拿火眼瞪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俯下头,神秘兮兮地道,“刑先生可带来‘琼饮’喽。”

‘琼饮’?嗯,那的确有点诱惑,害我这本不会喝酒的人也有些馋,但是……“你这话里有话。”

“嘿嘿,笨蛋。”她朝我挤挤眼,“刑先生一直是气定神闲的一个人,今早见你睡倒,可是破天荒地惊惶失措了回。”

我看着她,“你得出了什么结论?”

虞靖气噎,“世上居然有你这么不开窍的!算了,反正今天这宴,你一定要出席啦!”

“好吧,好吧。”我懒懒地起身,任由她帮我打理。

宴席上不外是恭维敬酒,我低调地默坐一旁。‘琼饮’,清香芳冽,但却是酒入愁肠。虞靖不是会过问别人私事的人,今天她这么说……是不是,不知不觉间,我和六爷走得过近了?

身旁忽然传来一声叹息,我抬头,原来是刑儒辉。

“姑娘眼里心裏,总是藏了太多事。”他淡淡地啜了口酒。话是对我说的,眼神却放在远处,带着点蒙胧的惆怅。

我无言以对,只是看着手中的酒,然后一饮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