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别经年(1 / 2)

晴空穹顶之上 奈奈 4558 字 1个月前

<small>他们说,世上最幸运的事,莫过于,我喜欢着你,而你恰好也喜欢着我。我因此以为我是世上最幸运的人,后来,我才发现,我是这世上最不幸的人,因为你已远行,没有归期。</small>

因为九月楚遇白即将远行去往陌生的城市,所以我允许自己一个悠闲的暑假,整个假期我都陪着楚遇白在网上天南海北地聊天。

我因此得知他的生世,那个看起来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少年,在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一场事故失去了双亲,十几年来一直与年迈的外婆相依为命。其中艰辛可想而知,但是他在网络上跟我说这些的时候,字里行间却分明没有半点委屈与抱怨。

我盯着那些于他而言残忍又冰冷的字,左胸腔里隐隐的疼,半天也打不出一个安慰他的字来。

他却安慰我说:“怎么了?茉莉?不要为我难过啊。其实我一直觉得,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一直在天上看着我呢,所以啊,我要做一个快乐的,不让他们担心的人。”

我看着电脑上那些他打的字,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这大概正是我喜欢他的另一个原因吧,即便童年时遭遇不幸,少年时历经磨难,却全然没有半分戾气,仍然努力成为一个温暖别人的人。

我认真打他的名字:“楚遇白……”

“嗯?”即便我什么也不说,只是叫他的名字,他也总是习惯性地这样回复我。

“8月10号那天,我可以早点去你家,帮外婆的忙吗?”

8月10号是楚遇白举办谢师宴的日子,他准备把老师和同学请到家里吃饭,我想那样外婆一定会很忙。

“好,那你一定要早点来,陪外婆聊天。”他说:“其他的,都交给我就好了。”

尽管楚遇白说不需要我帮忙,但8月10号那天我仍然坚持一大早就出门,妈妈听说了楚遇白要在家里办谢师宴的事,前一天晚上就帮我准备了很多熟菜。我一一打包好,用自行车载着,飞快地驶向楚遇白家。

来应门的是外婆,即便是第一次见,她却能准确地叫出我的名字:“是小茉莉吗?快进来啊!遇白出去了,他说你会来,让我在家里等你。”

我走进去,是个小小的四合院,干净又整洁。外婆一直握着我的手,将我领进屋里,为我开了空调,笑眯眯地将半个西瓜递给我,慈眉善目。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楚遇白会是那样温暖的人。

最令我意外的是,那天的菜肴丰盛又美味,而且全部出自楚遇白之手。

我惊讶得目瞪口呆,外婆就在一旁像个小孩子一样“嘻嘻”笑,自豪地说:“我们家遇白啊,什么都会呢。将来谁嫁给我们遇白,可就享福咯。”

“外婆,你在叫我吗?”楚遇白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外婆就冲我做噤声的动作,我便假装茫然地对楚遇白摇头,等到他懵懂地转身继续炒菜时,我和外婆就像做了坏事的小孩一样偷偷憋笑。

那天的谢师宴举办得很成功,大家都很开心,只有我总觉得这像是离别前的最后一次狂欢,难忘又难舍。

天快要黑的时候,老师们纷纷起身告别,这预示着彻底的狂欢才刚刚开始,有几个女生主动喝起酒来。很快就是有女生喝醉了,目光灼灼地看着楚遇白,我懂那样的目光与表情意味着什么,却只能冷眼旁观。

“楚遇白,这么多年了,你知道的吧?”女生举着酒杯,目不转睛地看着楚遇白。

我则坐在角落里,一瞬不瞬地观察着楚遇白的表情,他像是并不意外,只是能能侧头,看着女生的眼睛,平静却温和地说:“你喝醉了。”

意外便是在那一瞬间猝然发生的。女生突然将酒杯磕在桌上,“砰”的一声,玻璃杯碎了一地,所有人都看着女生和楚遇白,小小的四合院一片寂静。

女生在难挨的静默里,惨淡地笑着,以一种决绝的语气说道:“楚遇白,我喜欢你啊!我今天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喜欢你整整三年了!你还要装着不知道吗?因为喜欢你,所以我拼尽全力考去C城的大学,你以为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能和你继续留在同一个城市啊……”

她说得那样决绝又无所畏惧,这样的勇气,无论如何,我是没有的。我开始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悲哀。

我在楚遇白身旁,坐如针毡。我不敢去看楚遇白的表情,我甚至想悄悄溜走,因为我害怕听见楚遇白说,他也同样喜欢着她。

只是几秒钟,仿佛已经过了很多年,所有人都在等楚遇白的答案。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抬头悄悄观察他的表情。

楚遇白像是并不意外,他只是侧头,直视着女生,认真又坦诚地说:“对不起,我并不知道……”

“你说谎!”女生突然激动地伸手来拉楚遇白,手里捏着的酒杯碎片便因此甩了出去。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楚遇白已经迅速侧身张开双臂从后面护住了我。他那样牢牢地护住我,让我想起前不久刚看过的那个温馨又感人的电影《超能陆战队》,他现在护着我的姿势,分明就是“大白抱”啊!

“你说谎!”女生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她凭着醉意来拉楚遇白,“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你为什么不承认呢?你明明就……”

“田小菲。”楚遇白一字一字冷然念女生的名字。我从来不知道楚遇白的声音可以这样毫无感情,我知道,他生气了。

楚遇白双手轻轻捂住我的耳朵,清楚又分明地对女生说:“田小菲,可能以前我有什么地方让你误会了,我向你说对不起。我妹妹还小,你不要吓着她。”

对于一向平和温暖的楚遇白来说,这样的话,无异于最彻底的拒绝,女生伤心地抽泣起来。我的心却在那一瞬间,自私又卑鄙地快乐起来,他是不喜欢她的。

然而,下一秒,我便陷入了无边的苦闷与悲伤中,楚遇白他刚刚叫我什么?

是的,没错,他叫我,妹妹。

这世上,哥哥是永远不能也不会喜欢妹妹的啊!

所以,我藏在心裏悄悄喜欢着的楚遇白,他不喜欢我呢。

这样的认知让我难过得几乎喘不上气来,我低下头,需要努力地捏紧拳头,才能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大家不欢而散,最后只剩下我和楚遇白沉默着坐在夜色里。

我假装抬头看星星,暗夜里,有茉莉花的幽香慢慢袭来,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着。

隔了很久,楚遇白突然侧头看我:“怎么了,茉莉?”

他叫我名字时的嗓音,总是那样魅惑动听,我忍不住看他,他漆黑的眸子里仿佛落入了漫天星光。

“没,没什么……”我支支吾吾地说道,“楚遇白,其实我……”

“什么?”他的目光清浅柔和,落在我的脸上。

其实,其实,我也喜欢你呢。我在心裏轻声这样说,转头却假装若无其事地对他说:“其实,我想跟你拍一张照片,就现在,可以吗?”

我那样胆小懦弱,丝毫不敢透露出一丁点喜欢着他的蛛丝马迹,不过是因为,我那样用尽全力地喜欢着他,我怕我说出那样的话,就会失去不喜欢我的他。

我宁愿他不喜欢我,我宁愿他不知道我喜欢他,我也不要我和他成为陌生人,这大概是我所能做到的唯一爱他的方式。

“对哦。”楚遇白揉揉我的头发说,“我好像都没有和我们小茉莉合影过呢。”

我拿出手机,调到自|拍模式,镜头里,楚遇白侧头微微向我,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我轻轻向他靠过去,“咔嚓”一声,镜头框这永恒的一瞬间。

后来,看过这张照片的人都说,我们很相配,大概就是这样话,让我朝着他的方向,奋不顾身、飞蛾扑火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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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关于我和楚遇白的故事会就此停滞不前,直到四年后,2015年四月的某一天,18岁的我终于下定决心做出了那个重要的决定。

过去的四年裡,几乎所有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的梦想是,考上C大,留学耶鲁,成为最好的摄影师,但是,他们不知道,这其实是楚遇白的梦想,因为是他的梦想,所以就成了我的梦想。

一年前,楚遇白如愿收到耶鲁大学的offer,从此他会远渡重洋,去往美国。那之后,我与他之间将相隔一万五千英里,十三个时区。真正的鞭长莫及。

彻底的绝望却给了我无限的勇气,高考在即的我,终于做了那个重要的决定,我决定向他告白。

那是2015年4月25日的中午,我独自躲在操场无人的角落里,鼓起十万分的勇气,终于在短信里直截了当地问他:“楚遇白,等我考上大学,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短信发出去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跳像是停止了。我紧张地盯着手机屏幕,既期盼他的回复能快点来,又希望他的回复永远不要来。如果,那是拒绝的回复,我要怎么办?我要假装只是跟他开玩笑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度秒如年,仿佛已经挨了千万年,但事实上,十几秒后,他的短信就回复了过来。

他说:“我在C大等你。”

我将那六个字反覆念了一遍又一遍,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答应我了!

我高兴地跳起来,恨不能向全世界大声宣告,我喜欢的人,恰好也同时喜欢着我。我快乐得不能自已,忍不住围着操场开心地转圈,楚遇白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进来。

我听到他略显紧张的声音:“茉莉,没收到吗?”

我的脸烫得像是要烧起来,却假装慢吞吞地说:“什么?”

你看,楚遇白,你让我暗自苦恼地等待了五年,所以,这一次轮到你小小紧张一下,这样才公平,对不对?

“我发的短信。”他好听的声线因为些许的紧张而变得有点陌生。

“没收到呢。”我的心快乐得像是要飞出胸腔,内心裏贪婪地想要再听一遍他的承诺,心虚地小声说:“你发了什么?”

他认真地说:“我说,我在C大等你……”说完了停顿一秒,才反应过来我是骗他的,装假咬牙切齿实则宠溺地说,“苏茉莉!”

我的心就跳得飞快起来,幸福得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故作镇定地说:“啊,我要上课了,楚遇白,再见。”

我迅速挂断电话,才发现手心裏全是细密的汗。但我的心是恣意飞扬的。我抬头看天,这个艳阳高照的午后,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有灰色的飞鸟滑翔着划过天际。

喂,去往远方的飞鸟啊,你知道我的楚遇白他现在在哪里?又正在做什么吗?

你问我是谁吗?我是一直一直喜欢着楚遇白的苏茉莉,我在一个叫珑湮的江南小城,我在思念着那个叫楚遇白的少年。

这个绿树成荫的初夏,我和楚遇白的故事仍然在继续,或喜悦,或悲伤,未来无可预知。但无数个无眠的日夜后,我终于明白,关于我和他的故事,其实停在刚开始的地方,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惜,时间永远不会为了一段美好的故事而停滞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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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2015年九月,正是新生报到季,C大校园里一派忙碌。而此刻,建筑系教师办公室里,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徐珏正对着选修课申请表,难得地蹙起了眉头。

“想好要申报什么选修课程了吗?”系教学秘书夏时雨用拜托的眼神看着徐珏,“学校规定每个任课老师都要报一门选修课,开学后的第六周就要开课了,所以,师兄,拜托你赶紧把这张表填了吧,要不然我会被领导骂的。”

夏时雨是王教授带过的硕士,今年刚毕业留校工作,而徐珏是教授的博士生,所以,严格来着,时雨应该叫徐珏一声师兄。

徐珏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张申请表,漫不经心地笑:“可我又不是系里的任课老师。”

夏时雨就有点急了:“教授出国进修前,说好了所有课程由你暂代的,当然选修课也是由你来申报啊。”

徐珏慵懒地躺在椅子里,不为所动,他闲散惯了,给教授代两门专业课已经是极限,怎么会耐烦给那些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大一生上什么选修课。

时雨见硬的不行,只好来哄他:“师兄,别说你是教授最得意的弟子,就光您这帅可敌国的脸,修长匀称的身材,往讲台上一站,玉树临风,芝兰玉树的,保准迷倒那一群菜鸟,谁还关心你说什么啊?所以,你就是随便开个‘论怎么损人’课,也保准选报的人爆满。”

“所以,你是说我学业不行,光靠脸吗?”徐珏一脸严肃地看着时雨。

时雨顿时觉得自己捅了马蜂窝,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