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思念飞越时空海(2 / 2)

晴空穹顶之上 奈奈 5396 字 1个月前

“怎么了?”楚遇白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黑暗里。

我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没什么……”

“来,我给你介绍,我的同学白明雪。”楚遇白拉着我,走向站在不远处对着我摆手微笑的女生,若无其事地说,“我忘记了,你们早就认识了。”

我垂眸,不敢去看楚遇白的眼睛,他大概已经知道了,白明雪来找我,而我没有跟白明雪一起去尼泊尔,我放弃了寻找他。内心裏再次涌起的愧疚,令我下意识地想抽回手,楚遇白像是瞬间便洞察了我的心思般,什么也没说,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我的手。

我宁愿他用鄙夷的目光看我,或者干脆骂我一句,但是他没有,他只是用力地握紧我的手,用一双温润如水的眼望着我,我的鼻腔便蓦地酸涩起来。

“茉莉!”白明雪一步跳过我面前,兴高采烈地说,“怎么样?我是不是给了你一个大大的惊喜?今晚我们喝酒庆祝遇白安然归来,怎么样?还有,你一定要听听我们在尼泊尔的传奇经历!”

“好。”我点头,率先走进黑暗里,不让他们看见我泫然欲滴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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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楚遇白和白明雪在C大旁边的酒店安顿好,我独自出来买啤酒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尽管气温有所降低,C城夏日的夜晚仍然有点闷热,我走出酒店大门,大大舒了一口气。才惊觉,一直捏着的左手里湿湿的全是汗水,我茫然展开左拳,手心裏躺着一个皱巴巴的小纸团,是那张《大圣归来》的电影票,原来,我一直都这样紧紧捏着它。

我侧头,就看见了旁边的垃圾桶,明明是想伸手扔进垃圾桶的,最后却仔仔细细地将那张小小的电影票展平了,放进了钱包里。我安慰自己,留着这张电影票,并不是期待什么,只是不想浪费,仅此而已。

十分钟后,我拎着啤酒回到酒店时,白明雪便迫不及待地向我讲起有关于楚遇白的一切。

她说:“茉莉,你知道吗?遇白在地震中被压在了倒塌的建筑物下面,被救起来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因为在他身上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证件,所以,尼泊尔当地的医院里治疗……后来,直到我去了尼泊尔,在医院里找到了忍在昏迷中的他……”

她用极基简单的一句话带过她找到楚遇白的过程,我却清楚地明白这其中的艰辛,因此更加愧疚起来。

她却开心又快乐地笑起来,胸无城府地朝我眨眨眼说:“上帝保佑,两天前,我终于把他‘叫’醒了。茉莉,你猜我怎么让昏迷的他醒来的?”

我摇头,我虽然难过不是我亲自找到并叫醒的楚遇白,但是面前这个热情开朗又直白的姑娘,令我禁不住有点喜欢与欣赏。

她就笑眯眯说:“嗯……我就对他唱《茉莉花》啊!然后,他就醒了,他醒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回来看你呢。所以,茉莉,遇白他真的很爱你呢。”

她这样说的时候,楚遇白默然看着我笑,一双眼睛像昨星星一样明亮。我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目光。

然后,我便听见白明雪“哈哈”笑起来说:“啊,除了《茉莉花》,我还唱了MJ的《Beat It》,所以,到底是哪首歌叫醒了你?”

楚遇白眨眨眼,答:“《Beat It》。”

一秒后,他们同时默契地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

我茫然看着他们,楚遇白便笑着解释说:“在耶鲁的时候,这是我们组考试前的战歌。”

“哦。”我努力微笑,假装明白了他们的笑点。

楚遇白要与我碰杯,白明雪突然轻声叫起来:“嗨,你忘了你刚出院,医生说你不可以喝酒……”

“我来,”我一把抢过楚遇白手里的啤酒,“我来喝……”

我仰头,一饮而尽,大概是喝得太急了,我呛得咳出眼泪来。在白明雪面前,我果然是没有资格说爱着楚遇白的吧,连他重伤初愈不能喝酒这种事我都没有注意到。

那一晚,我喝了很多酒,连同楚遇白的那一份,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我听见楚遇白说:“茉莉,申请美国大学,跟我一起去美国好不好?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明明是想点头的,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我却摇了头:“楚遇白,你知道吗?我……我突然觉得很害怕,我……我好像并没有那么爱你……”

我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却怎么也控制不要自己,喃喃说:“不……我是爱你的。只是……只是,好像有人比我更爱你。我曾经以为,我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那个人,原来,根本不是。你知道吗?明雪来找我,让我跟她一起去尼泊尔找你的时候,我拒绝了她。那时候,我骗自己,我不去尼泊尔,是因为我要留下来帮你实现梦想。我骗自己,我不去尼泊尔,是因为我太爱你,所以不能面对任何不好的消息。其实不是的,不是的……其实那时候,我的内心裏,已经……已经放弃了你,我以为你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我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地看着楚遇白:“所以,楚遇白,你看,白明雪才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我不是……我没有资格得到你的爱……”

“茉莉!”他郑重地叫我的全名,“苏茉莉,不管你爱不爱我,是不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我只知道,在这个世上,你是我最爱的那个人……”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说:“所以,苏茉莉,请你认真考虑要不要跟我去美国,好不好?”

他那样满眼希冀地看着我,我又怎么忍心不答应?

“好……”蒙胧醉意里,我轻轻点头,然后意识陷入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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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遇白和白明雪回去看望外婆,我留在C城,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之中。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有什么好纠结、犹豫的呢?

那个我一直一直在等待的人,他终于回来了,我应该欢呼雀跃才对,为什么我的心裏反而迷茫又徘徊起来?仿佛心裏有两个小人在拔河一般,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直到我不由自主地打开钱包,看见那张已然过期的电影票时,我的脑海里清晰又分明地印出两个字,徐珏,我才悚然惊觉,原来,我这样纠结是因为那个冷然孤傲的徐珏,那个在我心裏,和楚遇白“拔河”的人,竟然是徐珏!

我茫然又无措,那个清冷孤高的徐珏不过只是偶尔令人觉得温暖;不过只是在那个暴雪的冬夜拼命救过我;不过只是在我孤单的时候默然在黑暗里陪我站了一夜;不过只是在我迷茫的时候,口是心非地揶揄我,替我指明方向;不过只是低下高傲的头,那样卑微地爱着我……

我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明明是要证明那个叫徐珏的男生在我心裏是完全不能与楚遇白相提并论的,到最后却发现原来他曾经也为我做过这样多的事……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很多时候想着楚遇白,脑子里却悄悄浮现出那一夜,徐珏默然看我一眼,粲然一笑,决然离去的模样。

我爱的人明明是楚遇白,为什么,那个凛然清傲的徐珏却一次一次毫无预兆地侵占我的脑海?

我陷入无限的迷茫与深深的选择恐惧之中,寝食难安。

那是个阳光炙热 的午后,我坐在自习室里,第N次对着楚遇白的照片和那张《大圣归来》的电影票发呆,有人快步走到我旁边,坐下来,是徐珏。

“苏——茉——莉……”他微微眯眼看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不就是一个选择吗?真的有那么难吗?值得你失眠六天,粒米未进两天,又逃课一天吗?”

我怔住,鼻腔莫名就酸涩起来,他不是已经离开学校了吗?为什么还知道得这么清楚?答案只有一个,这些天,他从未离去,他只是一直站在远处,悄悄关注着我。

“既然这样,就让我来帮你选。”他伸手拿起那张电影票,目光缓缓扫过电影票时,脸上露出那种令人心痛的笑意,“已经过期的电影票,留着它还有什么用?”他这样说的时候,已然做出要撕电影票的动作。

我下意识地想要大叫“不要”,然而,还是迟了,“嗤——”的一声,电影票被他撕成两半,我的心裏仿佛也有什么东西被撕碎了一般,隐隐地痛。

他伸手轻轻一扬,那些碎片便随风而去,再也无迹可寻。然后,他转过头来,正视着我,认真又郑重地说:“苏茉莉,这一次,我帮你选择楚遇白。但是,你记住,是我徐珏最终不要你,并不是我输给了楚遇白。”

他说得那样冷酷又不近人情,我的鼻子却酸楚得眼泪快要掉下来,已然懂得他的口是心非的我,又怎么能不知道他这样说的原因?

那个看起来高傲又不可一世的徐珏啊,那个将自尊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徐珏啊,那个为了我可以将自尊和高傲抛到九霄云外的徐珏啊,他不是不爱我,他更不是害怕会输给楚遇白,他只是……他只是不想看我为难成那样子。

所以,他主动将自己淘汰出局,帮我选择另一个人。

不是不爱我,而是因为更爱我,所以他选择离开……

但即便是痛彻心扉的诀别,他也选择以笑着的模样出现在我的面前,假装冷然地说着那些口是心非的话。

但我又怎能不明白,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我更心安理得地和楚遇白在一起?

我仰起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那该死的阳光啊,刺得我的眼泪就要掉下来,我拼命忍住眼泪,微笑着看他,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为什么是《大圣归来》那场电影?而不是其他的?”

“因为……”他若无其事地笑一笑,侧头看着阳光炙热的窗外,“很久很久以前,看过一部电影,裏面的女主角说,‘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来娶我’,那时候,我就想,有一天,我大概也会有喜欢的人,到那时候,我也要努力做她心中的‘盖世英雄’……”

他这样说的时候,阳光透过树梢落进他的眼里,有熠熠的光闪烁,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是他极力隐藏的泪光,然后,我的眼泪就毫无征兆地落下来,我低下头,不让他看见我潸然而下的泪水。

“苏茉莉。”他不回头,目光清浅地落在窗外的某个地方,“还记得吗?你还欠我一个愿望。持券人甲方徐珏可以要求乙方苏茉莉在不违背法律、道德与自身意志的情况下,完成甲方指定的一件事……”

“苏茉莉,如果我现在使用这张愿望券,让你留在我身边,违背你的自身愿意吗?”他回头,落拓不羁地笑望着我,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已然有了真切的泪光。

我的泪水就更加汹涌起来,我在心裏轻轻摇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那一刻,我恍然明白,我的心裏原来是有些希冀着他可以霸道又不讲理地使用那张愿望券,让我留在他身边的。

然后,我便听见他说:“苏茉莉,现在,我要使用那张愿望券。”

我的心紧张又不安起来,仿佛就连远处的蝉鸣声都消失了,只听见他轻又低的声音:“苏茉莉,你要帮我现实的愿望就是,这一生,都要和那个人过得幸福快乐……”

原本,他完全可以要求我留在他身边的,但他却选择了成全我和另一个人,只是因为,他不想令我为难。

像是有一把锤子重重敲在心上,肝肠寸断得痛,然后,便是莫名的失落慢慢涌上来。

所有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我也不用再纠结,我应该轻松开心的,为什么我的心却是这样疼?

“苏茉莉,我已经说了我的愿望,现在把它还给你。”他将那张保存完好的愿望券轻轻放到我面前,笑一笑,站起来说:“苏茉莉,千万不要为我难过,因为我徐珏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好……”我轻轻点头,弯起嘴角给他看我最美丽的笑容,这个孤高冷傲的人,即便是安慰人的话也要用这种看似漠不关心的方式说出来,可惜,我早已懂得他另类的温柔与体贴,他只是不想让我有哪怕一丁点内疚,所以,他说是他最终不要我,所以,他说,他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因为懂得了他将伤痛掩藏起来绝口不提默然关心着我的心情,所以,我的眼泪再一次轰然而下。

“傻瓜……”他看着我,眉梢轻扬,故作洒脱地粲然一笑,然后决然转身,头也不回地摆一摆手,大步离去。

似火骄阳里,他的背影看起来,越来越模糊,我知道,那只是因为我的眼泪再一次落了一下来,但潜意识里,莫名惶恐不安起来,仿佛,那个落寞又孤寂的身影就要融进炙热阳光里,再也无迹可寻……

“徐珏……”我跑出去两步,轻声叫他的名字。

我以为他不会听见的,他却蓦地回头,遥遥望着我,目光如水,温柔一片。

“对不起,”我含泪笑望着他,“对我来说,你就是天上那颗最明亮的星,而我只是地上一棵随处可见的无名小草,徐珏,是我原本就配不上你……”

“好。”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轻轻点头,眉目飞扬,我却分明看见他眼中划过至深至切的失落与哀伤。

日光灼灼,蝉鸣声悠远,他决然转身,却又突然回头,大步走到我面前,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紧紧拥我入怀,只一秒,他放开我,头也不回地默然离去。

我站在原地,木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蝉鸣声仿佛骤然消失,烈日下仿佛刮起了森冷的寒风,我知道,那个叫徐珏的男生,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

后来,每当我立在炎炎烈日下,总是会觉得冷,那种自内心深处慢慢涌上来的森冷寒意似乎要将我整个人吞噬,但我只要想一想,那一天,他站在融融日光里,朝我轻轻点头,眉目飞扬,温柔如水的样子,便会觉得,好像他一直都不曾离去一般。

很久很久之后,我常常试图回忆那一天的每一个微小细节,然而,时光总是这样残忍,不经意间就夺走了你以为已然深深烙在记忆深处的细枝末节。

但我仍然记得,一直记得,在最后的最后他仿佛用尽心力一般拥抱我的样子。

我仍然记得,他说:“苏茉莉,你要帮我现实的愿望就是,这一生,都要和那个人过得幸福快乐……”

回忆似海,流年如梦。

你,从不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