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舒玛圣女(1 / 2)

卿魅天下 月出云 3542 字 3个月前

连绵的雪山,一座座雪峰雄奇而壮丽,直插云天。

细腰蜂如一个细腰美女,款款而立,她是群峰中最纤秀的,也是最险峻的。细腰之上,云蒸霞蔚,浮云缭绕。这样的险峰,就连猿猴也很难攀爬,更勿说人了。

可是那里偏偏就有人。

白雪皑皑,这是一个琼妆玉砌的琉璃世界,除了白色还是白色,让人几乎怀疑这天地间没有其他的颜色。

如果不细看,很难发现,那株白梅之下的青石两旁,端坐着两个人。那是两个老婆婆,皆是白袍银发,冰肌玉骨。

左首的婆婆一脸沟壑遍布的皱纹,似乎是承载了太多人世间的悲凉,又似乎是岁月的痕迹刻得太深了,反而有些不真实。

她拈起黑子,在棋盘中路落下,一双盛满忧思的深紫色眼眸望向对面的婆婆,“圣师,兮兮的伤恢复的如何?”

右首被称为圣师的老婆婆轻轻一笑,满脸细密的皱纹便在白皙的脸上晕开,她拈起白子,落下,道:“伤口已经愈合,已无大碍。冰旋,既如此挂念,为何不亲自去看她?难道还怕她看穿你这张老脸不成?”

她略显苍老的声音深沉而让人心中莫名安稳。

冰旋婆婆左手不自觉抚上额头,摸索着那一条条皱纹,轻声道:“十年未见,她毕竟大了,不是七八岁的小女娃了。”

冰旋婆婆的声音很清雅,听上去和她满脸的皱纹有那么一点不和谐。

“就因为她大了,有些能承受的也该承受了,你又何必执着得隐瞒呢?”

“还是再等等吧!”冰旋婆婆眸光微黯,踌躇着落下一子。

圣师婆婆拈起白子,抬起,良久却没有落下,她悠然叹息,绵长而深沉,“我终是输了,真是天意呀!”

冰旋婆婆紫眸闪亮,如同日光映照在紫琉璃上,璀璨极了。

“圣师,既然如此,那赌约……”

“放心!我会兑现的,本来兮兮就是圣女的不二人选,只是我不忍心而已,既然你如此坚持,我又何乐而不为呢,只是可惜了兮兮了。”

“她会快活的,只要做了圣女,远离情扰。”

“冰旋,这么多年了,你为何还不曾看透。”

“圣师,你要我如何看透,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兮兮早已丧命了。如今,那个小子又在满草原的找她,你说我如何能看透,我不能让兮兮再重蹈我的覆辙。”

圣师微微摇头,“情之一字,又是如何能躲开的,冰旋,你躲了这么多年,是否忘记了他?”

冰旋眸光一黯,玉手轻拂肩上落花,红唇微抿,沉默不语,如同山间风化的岩石。

是夜。夜空深沉幽蓝。明月升上中天,幽冷的清光洒向雪山,洒向清澈幽寂的圣水湖。

月光下的圣女湖闪亮若一方明镜,又像美女的盈盈眼波。在幽冷的夜里,荡漾着迷蒙的白气。

兮兮泡在湖水里,只有墨发漂浮在水面上,如开放在水中的墨莲,美丽而妖娆。

圣女湖的水永远是温的,如同母亲的手,永远是那样的暖。

母亲,母亲的关爱是什么样的?

兮兮不知道,因为她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一生,她只有婆婆。可是如今好似连婆婆也不要她了。

圣师说,那夜,是婆婆救了她。十年了,自从遵从婆婆的意愿来到雪山后,她就不曾见到婆婆。下山去找婆婆,却差点丢了命,最后还是婆婆救了自己,可是,婆婆却不等她醒来,就走了。

为什么不见自己一面呢?她实在想不通!

兮兮神色黯淡,清澈的眼波里,满布轻愁。不知为何,自己回来后,变得多愁善感了,她自嘲地一笑,右手轻轻拍了一下水面,溅起一片白色水珠,月光下,晶莹似脱线珍珠。

右胸蓦然传来的痛感,让兮兮不禁微微颦眉,竟是不小心牵扯到了右胸的伤口。

这些日子,伤口每痛一下,兮兮便在心中咒骂一遍完颜烈风!可是每咒骂一遍,便觉得越发的疼痛,不知是伤口痛,还是心中痛。

如果,再见到他,她想她是不会绕过他的。

兮兮右手抚着伤口,左手滑动水面,游到岸边,披上白裳。

月色蒙胧极了,坐在岩石上的兮兮,飘缈极了,如同堕落凡尘的仙子。

“姑娘,圣师传来口谕,新一任的圣女,已经选定姑娘你了!”侍女语蓝无声地走了过来,在兮兮身畔说道。

兮兮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脸色有些诧异。圣师最愿她做圣女,她是知道的,可是她更知道,圣师也最不舍得她做圣女。

如今,是什么原因,让她最终下了决心,还是选择了自己做圣女呢?

兮兮心中,其实并不愿意做圣女。

因为,兮兮仍记得,上一任圣女上任时所发的誓言,是那样震撼她的心,到了今日,她犹记得那句句誓言。

为了世间人民的安宁,摒弃自己一生的幸福。心,献与神佛,此生永不动情,除非雪山崩。

此生永不动情,除非雪山崩!

人,怎能不动情?而屹立了千年的雪山,又怎么会崩?

她能做到不动情吗?胸口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圣女!她终究要做圣女了,兮兮从岩石上站立起来。

山风劲吹,夜色渐深。

兮兮望着天上那轮明月,一动不动,只有白裳在风里飘扬。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兮兮轻轻呢喃着。

头顶上这轮明月,看尽了人世的沧桑,悲欢离合,却从来无动于衷。自己是否可以和这轮明月一般,面对情爱,永远无动于衷。

春风吹拂着草原,草原似乎在一夜间苏醒了。嫩草才生,野花新开,草原如同新铺就的画卷,美得清新而沁人。

草原尽头,连绵的雪山亘古不动地伫立着。呼而特城外,又是一派帐篷绵延,锣鼓喧天的盛况。

今天是三月初一,是北朝各氏族祭天的节日,也是雪山圣女为草原子民祈福的日子。

雪山圣女在塞北人们心目中,宛如神祗。

关于雪山圣女的传说,到底是从何年何月开始的,人们已经记不太清了。只有年老的族人隐约晓得,圣女其实不是什么神,很久以前,她们不过是几个在雪山隐居的女子。

她们经常骑着马儿,驰骋在草原上,行侠仗义,救人于危难之中。只因她们一袭清冷白袍,圣洁而美丽,便被人们尊为雪山圣女,一年又一年,人们不断神化着她们。

完颜氏平定草原二十氏族,统一草原,除了靠他们的铁骑铮铮,也曾以圣女的旨意,收复着民心。

北朝立国后,完颜氏便尊雪山圣女为神女。每年三月初一,各氏族祭天的日子,皆是雪山圣女来祈福。

铺着红色毡毯的祭台上,此刻供着一个雄鹰展翅的图腾,那是北朝的标志。标志下面,还供着新杀的牛羊等牲畜,摆着一碗碗的水酒。

单于和阏氏站在高台上,微笑着凝视着自己的子民们。烈风和沉风这些皇室贵族们,凝立在人群最前列。

一身墨袍的烈风,他脸上的沉郁是那样明显,始终不曾露出一丝愉色。身畔的沉风,和兄长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脸上再也没有明朗的笑意。深邃的眸光,不知凝注在何处,在喧闹的人群里,他是那样寂寞。

鼓声雄浑而有力的敲击着,各氏族召唤诸神庇护的五彩旗帜在蓝天下绵延着,迷乱了人的眼睛。

所有人都默默期待着,期待着雪山圣女的到来。人们的脸上除了期待还有兴奋和激动。兴奋和激动,不仅仅因为祭天,更重要的是,他们又能看到雪山圣女了。

据说,这次祭天的圣女,是去年冬天新就任的舒玛圣女。

舒玛,寓意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子。

据说,舒玛圣女,是历任里最年轻的圣女,也是历任里最美丽的圣女。

虽然,知道雪山圣女是不可能在这样场合下露出真容的,但是人们还是莫名期待着,就如同期待春天的到来一样自然。

人群忽然攒动起来,人们脸上的激动越发的强烈。

“舒玛圣女来了,舒玛圣女来了!”有人小声说着。

人群立刻有了小小的波动,有人因为看不到,垫起了足,有人伸长了脖子。

在无数道炽热目光汇集的交点处,一顶白昵小轿不急不缓地飘飘洒洒地被抬了过来。抬轿的,是四个白衣女子,身材高挑窈窕,清雅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轿子前面,还有两个少女,那是两个面无表情的女子,但是却极其美丽。

仅仅是侍女便如此美丽,那么轿裏面的舒玛圣女又会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轿子在人们万众瞩目中,停在了祭台下。

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皆凝住在随风飘荡的轿帘上。

两名少女掀开轿帘,一个白衣人从轿子里缓缓跨了出来。一袭白色斗篷几乎将她全身罩住了,头上戴着一顶白色斗笠,一层如云似雾的白纱从斗笠上垂落,遮住了整张面孔。

她的衣衫是最纯净最自然的白色,如云朵坠落在凡尘,不曾沾染一丝烟尘之气。

人们看不到她隐在白纱后的天颜,只能窥到她的芳姿。她莲步轻移,走向祭台,衣袂临风飘举,似有脉脉冷香从她身上逸出。

她走上祭台,从单于手中接过一碗酒,转身,面朝人们,翩然而立。

风鼓荡着,白袍在她身后飘展开。风吹拂着面纱,人们不禁幻想着那风是一只手,能够轻轻掀开面纱。

寂静中,舒玛圣女双手合十,开始用一种谁也听不懂的语言,祈祷起来,那是一种梵语。

她的声音宛若被雪山的千年冰水洗涤过一番,清澈而圣洁。那声音虽说低低的,但是却如魔音一般,飞入每个人的耳中。

一时间,人们的灵魂好似被这声音洗涤了,也跟着变得圣洁起来,再也没有一丝妄念。

人们脸上的表情由兴奋激动,缓缓转为肃穆和虔诚。皆低眉敛目,细细聆听,虽然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

烈风的心莫名一颤,这陌生的声音竟透着一丝难言的熟悉,好似有魔力的手一般,抓住了他的心,不断揉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