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笑具霜只觉要被闪瞎了眼,有一次摒弃心中不满,不由啧啧称赞,纯阳之身果然就是个移动的小太阳,简直就像圣母玛丽苏一样,走哪儿都能光芒照大地!
这厢具霜犹自沉迷于美色而无法自拔,头顶之上方景轩的声音则如清泉水般淙淙流淌而来。
“你确定不去?”
具霜暗自咬牙,唾弃自己竟然沉迷于男色而无法自拔,少顷便仰头迎上方景轩的目光,把头点的异常坚定,“确定确定。”
“哦。”方景轩二话不说便撒手转身离去。
直到方景轩的身影完全融入那片废墟之中,具霜才恍然警觉,自己现在似乎正以一种滑稽而鬼畜的姿势给卡了裆……呃,说出去好丢人的样子啊!
当方景轩抱着一堆保存完好的资料,以及一支完好无损的手机从废墟中走出时,具霜仍在做最后的斗争。
她这两天被虐的太惨,生怕自己又会变成树的她并不敢贸然使用妖力,本着能靠自己动手脱离困境就靠自己动手的念头,具霜愣是困在这裏挣扎了近一刻钟,眼见她就要从这个该死的水泥墙上挣脱,方景轩的声音又凉凉传入她耳朵里,“看来你很喜欢现在这个姿势。”
这话一落下,让原本蓄足了力气抬起一条腿的具霜瞬间泄了气,面目狰狞地再度跨坐在水泥断墙之上。
具霜原本就一肚子的气,偏生方景轩还要刻意在她眼前卖弄,气定神闲地从她眼皮子底下跨过水泥墙不说,还要一脸得瑟地揉着她脑袋上蓬松的头发。
方景轩脸上自然不会摆出“得瑟”这种对他而言高难度的表情,一切都是具霜自动脑补的,在具霜看来,方景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讨债脸锯嘴葫芦,脸上永远不会出现除却黑脸和笑以外的第三种表情,哦,如果没有表情也能算作表情的话,那他大概能够拥有三种表情。
以具霜以往的经验来看,而今他这想笑又故作高冷的样子就已经等于是在得瑟了。
即便具霜心中再不爽,她也得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白眼一翻,把心那么一横,心想着,爱揉就揉吧,左右她已经有个三四天没洗头发了,反正他再怎么折腾,她掉不下几根头发,损失又不大。
也不知此时正在竭力逗具霜玩的方景轩得知具霜内心真实想法后会是怎样的感受,所幸他没有读心术,听不到具霜的心声,于是他揉得越发卖力了,边揉还边声诱之,“想不想让我解救你?”
具霜已听连忙抬起了脑袋,却是用一种“信你就有鬼”的眼神瞥了方景轩一眼,尔后又默默把头低了下去。
方景轩不依不饶,又接着道:“你若能拉下脸来求我,我倒能考虑救救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已然悄无声息地轻按在了具霜肩膀之上,与其说在与具霜谈条件,倒不如讲这是专属他一人的霸王条约。
具霜突有所感悟,昂起头来定定望着方景轩的眼睛,由衷感叹道:“从前我只以为你面瘫又闷骚,现在才发现,你还挺不要脸。”
方景轩一脸无所谓,“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终究还是无法超越你。”
具霜眨了两下眼,又一脸颓然地垂下了脑袋,“你走开,我不想理你。”
方景轩面无表情贴近,“可我今天格外想理你。”
“啊~~”被骚扰地苦不堪言的具霜只差以头呛地来表达自己的苦逼,她哭丧着脸,“大哥,我是真不想跟你玩了,放过我行不行,咱们人妖殊途,真的最好不要凑一起。”
具霜这话说得声泪俱下,只差真挤出几滴眼泪来表自己的辛酸,方景轩任摆着一副“无论你说什么,劳资都不听”的面瘫脸。
在具霜看来方景轩其人可谓是凶残至极,属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那种可怕人类,就当她完全放弃挣扎,以为方景轩会就此任由她苦逼兮兮卡在这裏的时候,方景轩竟木着脸逼近,二话不说,便把手插到她咯吱窝下,像拔萝卜似的将她从墙上提了起来。
具霜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就在这时候,方景轩朗润的声音徒然插入,再度搅乱具霜的心绪,“龙兰你又该怎么处置?”
确是教人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又怎么会突然提起龙兰。
具霜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扫兴。
并不是说她准备就此抛弃龙兰,放任他不管。
而是她与龙兰之间自有成型的相处模式,于她而言龙兰永远都是最独特的存在,那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就像亲人一般。
不知是否所有人都有这样的体验,越是亲近的人,包容度反倒越低,越容易在其身上宣泄自己的坏脾气。
龙兰无缘无故地与她发脾气瞎折腾,她又何尝不气。
她平常看起来再不正经,与龙兰相处的时候也难免会带着几分母性。
仔细回想一番,具霜才恍然发觉,她与龙兰相处的岁月里,看似是龙兰对她言听计从,实际上却一直都是她在让步,像个长辈般无声包容着龙兰的坏脾气。
于是她想,或许就因为这样,才会把龙兰的脾气惯得越发大,如此才会酿就这场长达四百年的追杀。
说从来都没埋怨过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有些事是真计较不得,就像你永远也不会与自己的亲人去计较一般。
方景轩也非刻意问起,不过是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罢了,他见具霜面色算不上太好看,便不再言语。
两人谁都不曾再说话,皆静静望着已然变作湛蓝色的天空。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迈巴赫准确无误地停在了具霜与方景轩身前。
岳上青穿着万年不变的西装外套,金丝边眼镜不染尘埃,依旧温润儒雅而又神采奕奕,方景轩并没在电话中告诉他自己的房子在一夜间化成了废墟,所以当岳上青亲眼目睹这一景象时,不免有些震惊。
方景轩并未发话,他也不好逾规去问,心中虽有疑问,却生生忍住了。
当视线再次落到具霜身上时,方景轩即便是再镇定,也不禁流露出了几分惊异之色。
不为别的,只因这个小女孩实在与具霜长得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就像她的缩小版。
方景轩又岂不会发现他的异样,可谁叫他是大BOSS,他有保持沉默不说话,不去解释的权力,岳上青再疑惑也只能憋着。
一旁暗搓搓观看的具霜又忍不住在心中感叹,怪不得所有人都想做上位者,啧,这种“我才不会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也别来问我,死活憋着吧”的感觉真是有点爽啊有点爽。
具霜是妖,别说是一夜不睡,即便熬个八九十天都不成问题,反观方景轩倒是神奇,明明昨天折腾成这样,今天依旧生龙活虎,看不出一丝倦色,不得不说,具霜还真是大写的服。
加长的黑色迈巴赫在初晨空荡荡的街道上游走,颇有几分寂寥的意味,具霜仍与方景轩隔了老远,像只壁虎似得贴在窗壁上吹着凉风。
具霜犹自胡思乱想着,连车已经停了下来都没发觉,若不是岳上青拉开车门,目光“灼热”地盯了她老半天,她大概能够一直愣下去。
可当具霜下车看到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景之时,又忍不住愣了愣,“咦……这是什么情况?”
不禁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连说话的语气语调都几乎如出一辙,岳上青原本平静的面色又变得有些古怪。
而一直呈高冷状不曾發表任何言论的方景轩也终于开了口,却是一句又让具霜白眼翻破天际的话,“她是阿霜侄女。”
不愧是方景轩,短短六个字就能让具霜发现两个槽点。
具霜突然很想仰天大吼,也亏他想得出!什么叫做她是她侄女啊!还有阿霜这个鬼称呼又是怎么来的!叫这么亲密是要干什么,她有跟他很熟么!
具霜犹自在心中翻着白眼,大约四十分钟以后,他们四人终于抵达ZY公司。
这是具霜第一次来方景轩办公室,比想象中的要大很多,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性冷淡装修风格,具霜莫名觉得,在这种地方待久了,大概会连食欲都降低。
毕竟只是普通的人类,具霜本以为方景轩回到办公室还会接着睡,实在没想到,他一坐上皮椅就开始精神抖擞地处理公务,具霜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干脆跑到隔间,在备用的小床上睡了一觉。
她这一觉睡了很久,直接从下午一点半睡到了晚上八九点。
再度睁开眼,窗外灯光汇聚成海洋,繁星点点洒落在夜幕之上,她晕头晕脑从床上爬起,穿好鞋袜与外套,径直走到隔间外,却见方景轩眉头紧锁,仍旧背脊挺直地坐在软椅上看公文。
那一霎具霜莫名觉得有些心疼,人与妖不一样,这般折腾下来,连她这个有妖力加持的妖都觉得有些吃不消,更换何况一个血肉之躯的凡人。
她的步伐很轻,像猫一样垫着脚尖前进。
尽管如此,方景轩还是凭借细微的动静发觉她已经醒来。
在他眼风扫来的那一瞬,她无端就绷紧了身子,突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前进,她站在原地踌躇半晌,方景轩却意外地弯起嘴角笑了笑,声音好听柔软,在这偌大的办公室里轻轻回荡,“睡够了吗?”
她赶紧点头,突然间又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睡太久让她的嗓子微微有些干涩,然后她听见自己说:“你都不休息的吗?”
“处理完这些东西再休息。”与具霜说完这些话,方景轩再度把头低了下去,长长的眼睫遮住他深邃的眼睛,在眼窝处打下大片阴影。
从具霜这个角度望去,恰好看到他三分之一的侧脸轮廓,也就是传说中的四十五度角,几乎每个人的脸最好看的角度都在这个位置,方景轩也不意外。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方景轩的脸显得格外立体,每一处轮廓,每一个转角都像是用刻刀一刀一刀雕刻而出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深邃立体,却又不会给人一种过硬的感觉,恰如其好的力度。
方景轩并未让她等太久,大约两分钟左右他便收好摆放在身前的一叠文件,起身披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牵起具霜的手准备走出办公室去。
具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嗫喏出声,“事情全部处理完了?”
“并没有。”方景轩转身把门带关上,沉默半晌,又补充道:“先陪你吃个饭,晚上接着看。”
感受到从方景轩手心传来的热度,具霜又觉得自己心跳无端变快了几分,她连忙挣开方景轩的手,语气坚定,“我只喝矿泉水就可以了,不用吃饭。”
方景轩又将她的手包裹住,“可是我想让你陪我。”
听到这话的时候原本心跳加速的具霜只觉自己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待在原地停顿许久才闷闷出声,“然而我是拒绝的。”
语落就要将自己的手从方景轩手中抽出。
方景轩不似平常那般内敛,眼角眉梢俱是笑,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具霜的手裹得越发紧,在不伤到方景轩的情况下,具霜没把握能将自己的手从他的包裹中抽离。
具霜莫名觉得现在的方景轩看上去很不一样,至于是哪里不一样,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和平常看起来不太一样,长得还是那样,身上所散发出的气质却全然不一样,这种感觉,就像……这副驱壳中突然换了个人一样。
才发出这样的感叹,具霜就莫名觉得害怕。
为什么她会觉得方景轩像换了个人?难道又像昨天晚上一样,有人在假冒方景轩?
这个问题越是深入地去想,具霜越觉毛骨悚然,然而方景轩捂住自己手的力气却越来越大,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手腕骨就要被捏断。
她突然很想转身就逃,身体却失去了控制,像个被人操纵的木偶般紧凑地贴在方景轩身边走。
无边的恐惧在她心中一点一点放大,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的喉咙也像是被沉重的铅块所堵住,她拼命地上下吞咽着,意图将卡在自己喉咙中的异物咽下去,却无论如何去做都是徒然。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只有她与方景轩二人。
她僵硬且机械化地转动着自己的脖颈,抬头看到了方景轩的表情。
此时此刻的他微微低着头,几乎有大半张脸都笼在了阴影里,嘴角却像抑制不住般地高高翘起,眼睛里却无一丝笑意,无端显得诡异。
具霜惊恐地张大了嘴,喉咙里不断发出嘶哑而破碎的声音,却无论如何都组不成一句连贯的话语。
方景轩的办公室位于整座大厦的最高层,她能清楚地感受到电梯正在一点一点地下沉。
她说不出质疑的话语,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这种感觉可怕至极,觉得自己仿佛正在被方景轩一点一点带入深渊。
电梯上代表负一楼的键亮起了鲜红的灯,电梯里的灯也无端暗了几分,然后具霜惊慌地发觉那些键全部发生了改变,每个数字前都多出一个醒目的负号,具霜身上冷汗涔涔。
心中在呐喊在哭泣,方景轩却无法听到她心中的呐喊,甚至连眼神都在电梯进入负一楼的那一瞬间变得邪佞。
她不停在心中呐喊,脸上露出悲戚的神色,方景轩却视若无睹,不仅如此,他的喉咙里开始发出低沉而阴冷的声音,盯着她的目光就像毒蛇一样潮湿滑腻。
“姐姐,你怎么又没认出我?”明明是方景轩的脸,却像是龙兰在说话。
具霜一怔,旋即“方景轩”的脸便在蒙胧的灯光下一点点开始发生变化。
他整张脸就像一张不慎落水的水墨画般沁染开,原本立体深邃的轮廓逐渐变柔和,原本凌厉的眉眼,像是在瞬息之间便长出了鈎子,眼角眼尾皆在不断变尖变长,微微向上挑,勾出个妖娆入骨的弧度。
不过须臾,站在具霜面前的人就变成了龙兰。
像是被铅块给卡住喉咙的具霜也终于发出了连贯的声音。
“你……真的是龙兰?”说话的时候她尾音在轻颤,无形之中暴露了她的情绪。
“我当然是龙兰了。”龙兰视线胶在具霜眉眼之上,媚眼如丝,眼睛里仿佛长出了无数个小鈎子,具霜即便是再恐惧,也像是被什么给迷惑住了一样,无论如何都移不开视线。
龙兰在步步逼近,原本清远悠长的幽兰香变得无比浓艳,肆意喷洒在鼻间,具霜简直觉得自己要被这香味给熏得窒息。
龙兰却未停止侵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