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个字从他口中缓缓吐出,让人听着竟感觉有几分余音袅袅,有种缠绵亲昵的味道,在耳畔缭绕不散。
季舒晴的脸庞瞬间染上一层粉红的色泽,好似初绽的花瓣般娇羞,她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低声说道:“反正我也闲着没事,而且,我也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卓烈阳微微沉吟了一下,将房门彻底打开,对她说了一声:“那就先进来吧。”说着,他便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季舒晴端着粥跟了上去,将粥碗轻轻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一阵淡淡的粥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卓烈阳将文件整理好放到一旁,然后端起她送过来的粥,细细地品尝起来。
季舒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虽然他平时是一个我行我素的家伙,脾气又甚为古怪,但不得不说,他吃饭的姿势相当的优雅,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贵族般的风度,只是这并不能掩盖他身上那种黑暗淡漠的气息。
或许,这跟他的家庭脱不了关系吧,出身富贵之家,物质上非常享受,却从小缺乏亲情和呵护,在孤独中长大。
短短的时间内,季舒晴竟对眼前这个少年生出了一些复杂的情愫,可是,哪种情愫更多一点呢?是可怜?是好奇?或者是心疼?
她不知道。
在她灼灼的注视中,正在喝着粥的卓烈阳抬起俊脸,视线与她相撞,她一时间无法避开,只有怔怔地与他对视着。
卓烈阳自然也不会避开她的视线,他甚至有些肆意地盯着她的瞳仁,然后微微挑眉道:“你想跟我说什么事?”
季舒晴心中不由紧张了起来,她眨眨眼睛,看着眼前的卓烈阳,觉得他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便屏着呼吸说道:“那个……你可不可以让我打个电话给我爸妈,给他们报一声平安?我都下飞机这么久了,还没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会担心的……”
卓烈阳坐在椅子上注视着她,眼神看似淡然,但瞳孔却幽深得让人无法猜透他的心思,他沉吟了片刻后,幽幽地说:“原来你给我送粥来,是想让我同意你打电话。”
“这有什么不对吗?”她只是想给父母报声平安而已。
“对啊,这有什么不对吗?”卓烈阳忽而笑着反问了一句,抬手揉了揉额头说,“我办公桌上有座机,你直接打吧。”
“真的吗?太好了!”
季舒晴的眼中立刻绽放出欣喜的光芒,粲若星辰,整个人喜出望外,刹那间几乎忘了是眼前这个人让她失去自由的,而此刻,他只不过是赏了她一点甜头而已。
她只顾着兴奋,自然没有想那么多,手指在电话键盘上飞快地按了一连串数字,然后提起话筒放在耳边等待接听。
电话里响起熟悉的铃声,她的视线无意中落到卓烈阳的身上,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心脏猛地一下开始狂跳起来。
“喂?”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而又略带几分疑惑的声音。
季舒晴立即开口:“妈,是我!我是舒晴!”
“舒晴是你呀,怎么这么久才打电话过来,要不是至言跟我说你已经下飞机了,我跟你爸都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对了,你的手机怎么回事呢,怎么关机了?”
“那个……我刚下飞机,手机就被小偷给摸走了!不好意思,妈妈,让您担心了。”说话的同时,季舒晴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卓烈阳。
卓烈阳以手扶额,眯着眼睛看她,听见“小偷”两个字,他的眸中明显闪过一抹不悦。
她迅速移开视线,装作没有看到,听着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哎呀,怎么那么多小偷啊,舒晴你可要小心点,注意安全,小偷只偷你的手机,没把你怎么样吧?你现在住在哪里呢?那里安全不?”
对于妈妈连珠炮般的关心和追问,季舒晴心底涌出一股酸涩,她努力忍住眼眶里的泪水,说:“妈,我现在在酒店里,没事的,我在这裏很安全,你们都放心吧……”
她说话的语速比平常快了两倍,生怕自己一慢下来,声音就会忍不住哽咽起来。
“好好,没事就好,那你就在那边好好跟你的那位大师讨教学习吧……”
“我知道的,妈妈……”
妈妈的关心越发让她委屈起来,况且,这是她第一次对妈妈撒谎,她只觉得心裏万分的难过。
她多么想告诉妈妈,自己现在过得一点都不好,被人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一忍再忍,但还是控制不住情绪,张了张嘴,正想对妈妈说出实情,却发现话筒没有了任何反应。
原来电话线被卓烈阳拔掉了。
“卓烈阳,你做什么?”
季舒晴低声怒道,睁着一双湿润的眸子狠狠地瞪着他,暗暗攥紧手指,心裏的愤怒与怨恨瞬间又如潮水般涌来。
他却像无事人一般,淡淡地瞥着她,轻轻启唇说:“该说的已经说了,不该说的话,就不用说了,你妈现在知道你很安全,他们可以放心,你也可以安心了。”
此刻,季舒晴对他刚产生的那一点点好感再次荡然无存,但是再多的愤怒也只能往肚子裏面吞,她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卓烈阳,你就是一个恶魔!”
卓烈阳拧了拧眉,沉声道:“我已经让你给家里打电话了。还想怎样?”
“那你以为这样,就算对我不错了吗?”季舒晴湿润的瞳孔中难掩怒意,她的情绪激动而复杂,“卓烈阳,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跟我妈妈撒谎?你知不知道跟妈妈撒谎的时候,我心裏有多难过有多委屈?你这个恶魔是永远都不会懂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说话的同时,她的眼泪已抑制不住地翻滚而出,像透明的珠子在她脸上流淌,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一朵雨中的花瓣般让人心生怜惜。
卓烈阳拧了拧俊眉,心裏也莫名地难受起来,可是,未等他开口说话,她已经转身飞快地跑出了房间。
房间里空荡荡的,粥香渐渐淡去,卓烈阳坐在椅子上,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胸口闷得快要无法呼吸。
她的声音不断地徘徊在耳畔:
卓烈阳,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跟我妈妈撒谎?你知不知道跟妈妈撒谎的时候,我心裏有多难过有多委屈?你这个恶魔是永远都不会懂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是啊,或许他真的永远不会懂,因为他连跟妈妈撒谎的机会都没有……
他扶着额头,紧闭着双眼,心情变得越发无措与孤寂……
季舒晴一路从楼上跑到楼下,再跑到花园里。
花园里盛开着各种蔷薇花,簇拥着汇成一片美丽的花海,橙色的夕阳斜斜地洒在蔷薇花海上,像给它们披上了一层橙色的薄纱般,透出一种少女般的娇羞,美得如同画中之境。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样美丽的景色,比学院里的紫藤花还要美上几分。
想起学校里的紫藤花,她便联想出更多的人与事来,心中又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她知道,不能让事情再这么发展下去了!她不能就这么被他控制着!
逃!
她必须要逃!
下定了这个决心后,她将所有的难受都化成了勇气,她咬了咬唇,迈出步子,朝着仿若无边无境的花海中走去。
大门走不出去,她就不相信没有别的地方不能逃离这个地方!
不知道这片蔷薇花海的尽头是什么呢?
她一步步向前走,偶尔被蔷薇花枝上的刺给刮伤,但她也不管,只是一直往前走。傍晚的凉风吹过,蔷薇花也纷纷摇摆着枝丫,淡淡的花香缭绕在空气中,挥散不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分不出方向了,她茫然地朝四周张望着,入目之处全都是花枝摇曳的身影。
她不敢想象,卓家的花园到底有多大。
这样走下去,别说能找到逃出去的路了,能不能走出这片花海,都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了!
到最后,她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她彻底迷失在这片蔷薇花海里了。
傍晚的花园格外宁静,只有微风吹过时,花枝轻轻发出的簌簌声。还有不知道藏匿在哪个角落里的虫儿,有一声没一声地鸣叫着。
无论什么声音,此刻在季舒晴听来,感觉到的只有无助。
她这是到哪里了?哪里才是回家的路……
一个人迷失在花海间,她的听觉也变得格外敏感起来,走着走着,她突然顿住了脚步,总觉得周围有些不对劲。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去,向脚下望去,一条头型呈三角形的蛇正伸着脑袋盯着她,红红的信子一伸一伸,令人心惊肉跳!
季舒晴平生最怕的就是蛇这种生物了,看见它的一刹那,她作出的第一反应便是往后一退,但也就是她的这个动作,惊到了那条蛇,蛇对准她的脚咬了一口。
“啊——”
她惊叫了一声,整个身子都往后倒了下去,咬了她一口得逞后的蛇,也松开她的脚溜回了花丛深处。
她跌坐在地上,腿上的痛感随之被麻痹了,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这种蛇的毒性显然很强,她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吃力地喊出声:“救命、救命……”
但是随着意识越来越模糊,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只是一瞬的功夫,她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在她快要控制不住闭上眼睛时,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跃入了她的眼帘,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搂入了一个怀抱中,隐约有一个担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晴晴,季舒晴,你醒一醒,不要睡!”
她也不想睡啊,可是她的神经越来越迟钝,根本不受控制了啊,怎么办怎么办……
她实在是太困了,就让她睡一会会吧,至言,至言一定会帮她处理好的……
“晴晴,晴晴!”
看着怀中的女孩彻底昏睡过去,卓烈阳的俊脸上写满了紧张与担忧,他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查看着她脚上的伤口。
几乎没有多想,他迅速弯下身去,将嘴巴对准她的伤口,用力将毒血吸出,吸了一口便吐出来,接着又重新吸,反覆吸了数次后,他才停了下来。
吐出最后一口血后,他便抱着她奔跑起来,飞快地冲向别墅的主屋方向。
他抱着昏迷的季舒晴进屋,大喊道:“打电话给徐医生,让他十分钟之内赶来!”
女用人连忙点头,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卓烈阳又转过身来,看着身后不知道从哪里赶来的安婶说道:“让捉蛇师傅把别墅内所有的蛇捉光!一条都不能留!”
安婶不由得一愣:“全都捉光?”这么大一栋别墅,四周都是各种植物,而且蛇又非常狡猾,要捉光还真是有点难度。
“不管请多少人来捉,一定要在明天傍晚之前把蛇都捉光!”卓烈阳冷声命令。
安婶看着他,突然发现有些不对,盯着他红肿的双唇担忧地问:“少爷,你怎么了?你的嘴怎么这样了?你不要紧吧?”
“不要管我!快去!”卓烈阳这时已有些吐字不清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安排。”安婶无奈地答应着,担忧地看了一眼他怀中昏迷的季舒晴后,又急忙转身去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