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高怡晴与方浩之(上)(2 / 2)

青山湿遍 梅子黄时雨 7273 字 3个月前

方浩之深深地吸了口气,第一个念头便是让她回去换件衣服。可转念一想,这话一说出口,她脸皮子薄,多半是不会去了。便忍啊忍的,好不容易才忍了下来。

高怡晴自是不知。只晓得身边的这个人今晚脸色阴得很,也不晓得是谁得罪他了。不过他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这般阴晴不定的,所以她也不以为意。

下了车,方浩之亲自来开她的车门。高怡晴下了车,便见方浩之挽了手肘站在一旁,她也见惯了此种社交礼仪,将伸手挽住,与他一并进了屋。

大厅里头灯光灿灿,留声机里头音乐声声,一踏入,才知道这是个私人的小型宴会。已经来了许多人了,见了方浩之,纷纷迎了上来,神情热络。语气亦熟稔得紧:“浩之,怎么到现在才来?”

“可把你给盼来了……”

“按老规矩,最后来的三个人必须罚酒……”

“对对对,罚酒,罚酒……”

有人把目光停留在他身畔的高怡晴身上,微笑打趣道:“浩之,第一次啊!”方浩之低头扫了高怡晴一眼,只见她眉目弯弯,一副含笑不语的温顺模样,知道她没明白过来。他遂抬头朝周围的人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以示警告。那一群人都精得跟鬼一样,对他的信息接受极快,忙各自含笑,若无其事地转过头,聊天的聊天,饮酒的饮酒,识相地四下而散。

最后,主人携着夫人迎了过来:“浩之,刚还在说一群人就缺你了。”

方浩之一笑,侧头瞧了高怡晴:“来晚了,还望温大哥见谅。”又朝高怡晴介绍道,“阿暖,这可是新上任的海关关长,想必他的大名你已经如雷贯耳了吧。”

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子居然就是半年前新上任的海关关长温永丰。据说他雷厉风行,手段了得。但眼前的这个人温雅如玉,与传说中的人完全不同。高怡晴惊讶数秒,忙含着笑意欠身:“温关长,你好。”

温永丰亦着意寒暄了数句。高怡晴见着方浩之与温永丰热络的模样,又是诧异又是着急。心裏知道这样的场面,很难开口询问父兄之事,可总想着难得这般接近,几次欲言,但最后都被方浩之止住了。

一直到开舞时,方浩之才告诉他,在场的这些人,都是留洋的时候在同一个学校的,只是时间上或早或晚,每年大家轮流相聚几次。这次轮到温永丰做东。

后来,方浩之将她送回来,只在她家门口与她说了声:“再见。”

那个晚上,高怡晴模模糊糊地入眠,总觉得坠入陷阱般地隐隐不安。

第二日一早,母亲身边的杏仁来报,说是有人求见。高怡晴以为又是方浩之,磨蹭了许久才出了房,倒也没注意杏仁那含笑的双眸。

才要踏入大厅,一道熟悉的背影便撞入了眼帘。高怡晴忽觉眼眶发热,呼吸顿止。是李木淮来了。

李木淮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瞧着她,喜道:“阿暖。”高怡晴正想与往日般地迎上去,可一想到他父母当日的话,身子都凉了半截,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她咬着自己的唇,告诫自己:不,不能这样子。

李木淮大步过来,叠声责备:“阿暖,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高怡晴心裏热辣辣地发疼,无边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她终是忍不住,泪水点点。

李木淮如往常般想拥她入怀,高怡晴轻咬一下唇,却退了一步。李木淮愕然地望着她:“阿暖,你这是怎么了?”

高怡晴侧了脸,扯了个微笑:“你怎么来了?”

李木淮道:“我在海川一直记挂你,索性趁要押货回重周,也就跟着车队回了。谁知……谁知爹娘说你回安阳了。我一听,就立即赶来了。”

高怡晴不是不感动,只是……只是如今……她忽生一种裂心之痛。她沉默片刻,只道:“你这么赶来赶去,想来也累。我让廖叔安排一间客房,你先休息几日。”

李木淮急道:“阿暖,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是最为敏锐的。李木淮忽地生出一种异样,就如同那日他到家的时候,父亲话里头的异样一般,令他莫名惶恐。

高怡晴正不知如何接话间,廖管家来禀报道:“小姐,方家二少爷求见。”

高怡晴呆了呆,沉吟数秒,道:“让他进来吧。”

李木淮望着高怡晴,皱眉道:“方家二少爷?”抬头,已见一个高大的军装男子,在廖总管的陪同下进来。大约是穿了军服的缘故,衬得他高大均称的身材挺拔如松柏,让人一眼就移不开目光。

待看清方浩之的面貌,李木淮生出了一种幽微的诧异:“阿暖,怎么是他?”却见高怡晴眉目低垂,并不回答。

而方浩之自然亦瞧出他们两人间的不对头,不过他只闲闲地含笑着拭目以待。

果然,不过片刻,高怡晴微笑着望着他道:“浩之,我可以走了。”

李木淮的脸色一分分地变白。方浩之一目了然,自然顺势而为:“那么我们走吧。”

高怡晴转身对李木淮道:“李世兄,你长途跋涉而来,好好休息一下。”又唤了廖管家过来,“廖叔,帮李世兄安排一间客房休息。”说罢,当着李木淮的面,亲昵地携着方浩之的面而出。

李世兄,李木淮愕然地听着这个荒谬的称谓。阿暖什么时候称呼他过李世兄啊。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木淮哥哥,木淮哥哥”地唤他的。

车子沿着安阳最热闹的街道而走,电车叮当,人头簇动……这般热闹,然在她眼里却只是一片影影绰绰的虚无。

高怡晴声音低弱着道:“麻烦你了,方少爷。我在这裏下车。”可是没有人应承。车子一路朝芙蓉潭而去。那是安阳一着名的避暑之地,许多世家大户在那里都修有别墅。

一路上都是李木淮的脸,忽远忽近。高怡晴浑浑噩噩地下车,赏景,吃饭……可是所有良辰美景,对她而言,不过都是摆设而已。

回到家已经是星月高挂的深夜了,高母正生气地在她房内等她。高怡晴一进门,高母便厉声问道:“阿暖,你今天跟谁出去了?”

高怡晴自然知道母亲在明知故问,但还是如实回道:“跟方家二少爷。”

高母霍地站起身,恨铁不成钢地道:“原来你也知道那人是方家二少爷啊!”

高怡晴低头:“娘……”

高母叹了口气,片刻方幽幽地道:“阿暖,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今日怎么会当着木淮的面跟方家二少爷出去?告诉娘,你是不是在李家受什么委屈了?”

高怡晴骤然抬头望着母亲:“娘……”

高母见她神色已经自己猜中了,不由地心寒:“想不到数代之交的李家,也不过是这种逢高拜,见低踩的势利角色。阿暖,是娘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高怡晴带着几丝惊讶之色望着自己的母亲,她从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居然如此地兰质蕙心。

高怡晴摇了摇头:“不,李家没有半点亏待女儿。”

高母了然地垂眉一笑:“想来也不会委屈,只是你与木淮之事,他们再不会提及。”

高母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幽幽地叹息:“那么李木淮呢,他亲自来寻你,必然是对你有真感情的。你要作何打算?”

高怡晴默然许久,才伤心黯然地道:“女儿只知强求不得的事情,何必强求。”

高母已知自己女儿的决心,心疼地将高怡晴拥入自己怀中:“我的好孩子,只是苦了你。”

方浩之像是与她约定了一般,一连数天,天天一早出现在高府,然后带高怡晴出去,都是极晚才回。

李木淮又急又气,已然知道不对,偏偏又使不出半点法子。想要晚上堵高怡晴问个清楚明白,可高母每晚与她同寝。他这个做晚辈的,总不能失礼到去打扰高母就寝。

这日早上,当着两人的面,李木淮冷然截住她,目光如灰惨白,缓缓道:“阿暖,我明白了。我这就回重周。”

高怡晴心受重击,可面上却不能露半分,勉强微笑:“李世兄一路保重。”

李木淮的话原本就半真半假地试探,怎知阿暖竟如此顺水推舟,当下早已经心凉如冰,转身便走。

高怡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中,许久之后,才无力地对方浩之道:“方二少爷,我今天不出去了。你回去吧。”

自她听了李木淮父亲的话后,她知道与他已经不可能了,她嫁给他,不只自己委屈,连自己家人都会一辈子委屈。这样的爱情与婚姻,她高怡晴是不要的。可如今,自己这般了断,却还是心如刀绞。

后来大约是病了吧,每日里头茶饭不思。高母见她的模样,心底又疼又怜。她知道自己的阿暖平日里性子极好,但若是遇上事,自有一股倔劲。女儿如今这般憔悴模样,她自然心疼得紧。气的是,若不是这次变故,还不知什么时候才看清李家的为人。有时候,也唯有安慰自己,幸亏阿暖还没嫁给他们。

这日,方浩之来府邸。高怡晴本不想与他过多牵扯,但想到父兄,怎么也要婉转应对。

方浩之邀她去外头吃饭听戏,她拒绝。邀她去郊游,她亦回拒。

高怡晴望着他不作声,方浩之转了身:“明日有个聚会,你想见的温关长也会出席,原本想带你一起去的,想来如今你也不会去?”

高怡晴知道这是个诱饵,也或许早在之前,她就已经踏入他的圈套了。她忽地问道:“方浩之,你想要什么?”

方浩之凝视着她,忽地轻笑了出来:“我要什么?”

花园里唯有风吹拂过的细碎声音。方浩之的声音极低,夹在风中,悠悠地倒似情人间地低语:“高怡晴,你这般聪慧,难道会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两人再不说话。方浩之只道:“我晚些来接你。去不去,由你决定。”

当浅荷来禀报方二少爷的车子已到大门口的时候,高怡晴正在镜子前犹豫不已,最后闭了眼。

方浩之在车子等的时候其实也是焦灼的,他也早作好了高怡晴不会去的准备。可当看到那一袭西式的蓝色裙装的人儿,心也不由得扑腾扑腾乱跳。

方浩之携着她进入了,大家纷纷上来寒暄。亦是上次见的那些熟悉面容居多,高怡晴则站在他身侧,只是安安静静微笑,偶尔搭一两句话。她自小也见惯了这种衣香鬓影的场面,但却向来不喜交际,心裏头无聊得紧。

方浩之大约也瞧出来了,低声道:“我们去小厅坐。”那小厅位于花园畔,因与大厅隔得远,清幽安静,花香隐约。

才入座,便听一声音从门口传来:“方老弟,你百忙中还要抽空见老哥,到底是什么急事?”高怡晴转头便看见温关长含笑着推门入内。

方浩之站起了身,也不客套:“小弟这次是有事要求大哥帮忙了。”

温永丰“哦”了一声,表情甚奇:“方老弟居然也会求人,看来那人的面子必定比总司令还大。”

方浩之道:“温大哥说笑了。大哥不是外人,小弟也就开门见山了。大哥你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不,烧到她父兄头上了……”

温永丰诧异着道:“高小姐的父兄?高小姐莫非就是高承祖的女儿?”

方浩之苦笑:“不错。”

高怡晴倒对温永丰能叫出她的姓氏略有几丝诧异,他与她只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温永丰瞧着方浩之,踌躇了片刻,方道:“高小姐,以下的话我只说一遍……”他压低了些声音道,“你父兄的事情,我心中有数,只是此刻是非常时期,他们还需在牢狱里熬一些时日。我言尽于此,你可明白。”

高怡晴惊喜万分:“谢谢温关长。”温永丰这一番话,将高怡晴数月来的害怕担忧以及疑问都一扫而空了。父亲与大哥不明不白地入了狱,母亲托了多少关系,却都石沉大海,了无音信。原来是故意而为之的。

方浩之朝她温柔一笑:“现在放心了吧。与我去跳舞吧。”

这日,高怡晴在院子里看书。浅荷来报,说方家二少爷来了。那时因想避开李木淮,与探听父兄消息才与他出去多日。如今得了温永丰的话,她和母亲也放下了些担心。这段时间,方浩之经常想来求见,都被她拒绝。现在,她自然是不想见的。刚要说不见,抬头已看到那军装的身影站在身畔。

高怡晴道:“你怎么来了?”

方浩之问她:“我来了几次,都说你病了。可好些了?”他见高怡晴俏脸半侧,便道,“我瞧你一副难受的模样,是不是发热了?”边说边探手去摸她的额头。

高怡晴起身避开,有些微恼:“不关你的事。”方浩之的手悬在半空中,脸色阴沉了下来,哼笑道:“方怡晴,怎么,我现在没利用价值了,你便要过河拆桥,是不是?”

高怡晴没料到他竟说得这般直白,一时间也无法接话。她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明白方浩之的心思呢?!

方浩之转身而走:“高怡晴,你不要后悔。”高怡晴一惊,生怕父兄之事会起变故,不由站起身唤他:“方浩之……”

方浩之这才转头,深深地瞧了她一眼,猛地朝她走来,眼神亦凶狠得紧。高怡晴退了一步:“你要做什么?”

方浩之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强吻了下来。高怡晴一时蒙了,忘了反应,可就这一两秒的光景,方浩之的脸铺天盖地地在面前放大。

方浩之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不带怜惜地辗转吸吮……高怡晴的胸口不时起伏,只觉肺里头的气都被他吸空了,拼了命地要推开他,可方浩之把她硬抱着,不许她动。

一直到方浩之自己觉得满足,这才放过她。

高怡晴瞪着他,下一瞬,手已经甩了上去。方浩之受了这一掌,不怒反笑:“高怡晴,这次你想让我爹把我送到哪里?”

五年前的高怡情,不过十六岁,但却已经出落得娉婷动人了。高家与方家同是安阳大户,平日里头素有往来。这日是高怡情父亲的寿辰,安阳经商的世家大户,甚至连远在重周的李伯父都亲自来给父亲贺寿。

李木淮也来了,还给她带来了各式礼物。他长她三岁,已经是十九岁的翩翩少年了,凝望着她笑的时候,眼睛裏头总好像有星光浮动。

那天晚上,她与李木淮在花园告别,各自回房。可也不知道怎么的,方浩之那晚却在她住的小院子里等她,而后一把抱着她强吻……

后来事情自然暗地里头闹到了两家长辈那里。方浩之被他父亲打得遍体鳞伤,被关在柴房思过。后来大哥怕事情闹大把她的名誉给毁了,所以又与父亲商量后到了方府求情,提议方伯父将他送去留洋。

那个风轻云淡的午后,他在她面前,轻描淡写地说:“高怡晴,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要你。你若是从了我,我定当想尽一切办法将你父兄救出来。你也可以不从我,但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她瞪着他,怒气冲冲地指着大门的方向:“滚,方浩之,你给我滚。”

方浩之只是笑,可眉眼之间清冽似冰:“好,我滚。高怡晴,你不要后悔。”

那离去的最后一眼,一直让高怡晴胆战心惊。好在两个多月后,父兄总算是放了出来,才娓娓道来一切,原来是温永丰上任后,想打击走私犯罪以及查出海关内部人员的贪污受贿行为,布下了一个局。而高氏父子则巧不巧地被选中做了靶子,但好在温永丰查清事实后并没有为难他们,只是将他们依旧关押在牢内,对外放话说此次事件抓到走私大鳄,以便让真正的那些大鳄松懈,好来个一网打尽。

高家父子这厢方才回到家,海关那边却传来令人惊愕的消息,远在重周,但在各个通商口岸都有洋行的李家,竟被海关封了所有的铺子。李木淮父亲李宝华被捕入狱。

最令人惊讶的是后来李木淮找到了她,对她说:“阿暖,看在你我这几年感情的份上,你帮帮我。”

高怡晴愕然讶异地望着他:“帮你,我怎么帮你?”她父兄被关在牢里长达七个多月,她都无能为力,她怎么会有办法帮他呢。

李木淮脸色阴郁,欲言又止,最后似下定决心,道:“阿暖,那么我就直说了。关于你父兄这次被释放,大家都在传言是方家二少爷方浩之在背后给你使的力。他与海关温关长是校友,从他们那个学校出来的,就等于拜过把子一般,祸福与共。连赫连总司令也是出自那个学校的,赫连总司令当权以来,那一派的人物一直就官运亨通,扶摇直上……你瞧那方浩之,如此年纪就已经是团长了……”

高怡晴定定地瞧着李木淮,目光却似穿过他,停留在了虚空之处。半晌,高怡晴才道:“你要我去求方浩之?”

许久,看见李木淮的头轻轻一点。

高怡晴笑了出来:“对不起,我想我帮不了你。”

李木淮身子一顿,直直地锁着她的目光:“阿暖,求你了。”李木淮双手握着她的手:“阿暖,你若是不帮我,我们李家只有死路一条了,阿暖……”

高怡晴仿佛冬日裏头喝了冰水,从里冷到外。直直地摔开李木淮的手,嫌恶地想着:她以前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人呢?他已经经商数年,见过多少世面,难道不知道求人办事是要给甜头的吗,让她一个女子去求一个男子?更何况那个男子是方浩之。当年她小院发生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他居然让她去求方浩之!

李木淮见她冷淡神色,慌不择口:“阿暖,你父兄之事他既然已经帮忙了,你再去求他一次,他想来也会帮的。”

高怡晴截断了他的话:“李世兄,对不起了,这个忙不是我不肯帮,实在是我有心无力。”李木淮霍地朝她跪了下来:“阿暖……我求你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高怡晴后来迫不得已,去找了方浩之。

方浩之得报,不由得惊喜交集,急冲冲地跑出来相迎:“怡晴。”那模样倒是说不出地喜不自禁,好似已经将两人上次见面的不愉快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高怡晴踌躇了半天,才讷讷地将来意说明。可还未说完,便看到方浩之脸上的笑意一分一分地敛去。

最后那个人瞧着她,淡淡地笑:“我还奇怪了,你今日怎么会过来,原来如此。”他明明是在笑的,可那凝视着她的眼中却无半丁点的笑意,竟有种别样的哀伤。

她被他的目光瞧得心慌意乱,退了一步:“那我走了。”

他也不拦她。

高怡情一直弄不懂他的目光,后来她被迫与他成婚,还是不懂他的目光,不懂他的人。要不是后来她中了枪伤,她有可能一辈子都不懂。那种目光叫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