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青瞳草草睡下,月上中天之时,窗棂突然无声无息地被推开了。漫天月色中,一个黑衣人游鱼一般滑进屋里,他来到床前打量青瞳,冷哼一声:“便宜你了。”他提起手来对着青瞳胸口拍下,一只手掌竟然显出冰玉般青白色的光晕,半点儿不像血肉之躯。
青瞳霍然睁眼,因为手疼得厉害,并没有真的睡踏实。本能让她缩腿成球,猛地向后翻去。黑衣人鬼魅般欺身向前,五指成鈎正中青瞳胸口。
只听当的一声响,青瞳挡在胸前的红铜暖炉碎成好几块,裏面的炭都滚出来,竟然已经没有温度了。这一下若是抓中胸口,只怕心都能被掏出来。青瞳脸色灰白,只觉从胸口处一股冷线随身游走,走到哪里僵到哪里,胸口僵得像石头一样毫无知觉。青瞳虽然自己没有习武,却见过不少武功高手,知道这必是什么厉害武功。只是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一个高手。
青瞳眼见那人略一停顿,又向自己扑来,躲无可躲,大叫一声:“西瞻鼠辈!”
一阵脚步声响,却是花笺听到声音跑了进来,见状惊叫起来。
来人身影顿时停住,低声呵斥:“胡说什么!”声音略显苍老,却是一个女子声音。
这裏是军营,青瞳大叫刚停,帐外已经传出脚步声,随即远处火把相继点亮。青瞳并没有安心,时间足够让黑衣人在护衞赶来之前杀了自己。来人看来也发觉这一点,纵身向她扑来。花笺大叫道:“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来人哪!”
青瞳不退不让,反而大声道:“西瞻鼠辈!大苑公主敢来呼林关,就不怕死在西瞻人的手里,你来好了!”
“不得胡说,我不是西瞻狗子!”黑衣人声音十分恼恨,“别想着拖延,纳命来吧!”
青瞳大喝:“你骗得了谁?若不是西瞻狗子,如何会害我大苑栋梁!本宫死于军营虽然无妨,可惜周老将军也死在你们西瞻这软刀子之下!”
此言一出,黑衣人压到青瞳天灵盖上的手掌又停下来,半晌又干涩地道:“那老狗才的性命与我何干,你纳命来吧。”一只冷飕飕的手已经挨到青瞳头上。
外面人声嘈杂起来,火把闪烁,有人叫道:“公主,什么事?”
花笺大叫起来:“有刺客,快来人哪!”青瞳对着头顶的手掌不闪不避——当然,其实她也避不开,凄然叫道:“周远征将军,夫君!我连累你了,你我二人一同死在这裏也是缘分,西瞻狗,你动手吧!”
黑衣人暴怒起来:“你死不死又和周远征有什么相干?”
青瞳道:“大苑公主死在这裏,周家父子难逃保护不力之罪,依律那可是三族同株。好在周家并不是望族,三族加起来不过十几个人。只可怜我的夫君未战死沙场,却被妾身连累,你们西瞻鼠辈真是好计谋,不敢与我夫君对敌,就想出这样下流计策。夫君——”她大叫,“唯愿圣旨到来之前,你多杀些西瞻狗,莫负你父子一世英名!”
黑衣人身子发抖,恨恨一跺脚,穿窗而出,竟未伤青瞳分毫,也未以她为人质要挟。帐外兵士被黑衣人鬼魅般扑来绕去,不断有人兵器脱手,黑衣人瞬间就去远了。外面呼喝声大起,副将常胜带领人马追了下去。
青瞳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脸白如纸,只是喘气。
花笺扶着她叫了好几声“青瞳、青瞳”,她才定下神来,喘着气道:“没事了,花笺别怕,现在没事了。”
花笺惊魂未定,哆嗦着道:“青瞳,这……这裏竟然这么危险,住不得了,西瞻人都打到这裏了。西瞻人连军营里都能进来,他们也保护不了我们安全,我们……我们不如和周老将军说一下,去关中住吧。”
“那怎么行?你别担心这个……”青瞳被她说得笑了,低声道,“傻子,这个刺客不是西瞻人。”
花笺吃惊,“那你刚才……”
青瞳道:“她的衣服都是大苑衣料样式,已经半旧,可见不是新做的。夜行衣穿得半旧,说明她经常夜间出来活动;衣服很干净,说明她一定没有经过长途跋涉,应该就在这呼林关附近生活,不太可能是西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