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猛烈的进攻刚刚结束,疲惫不堪的将士换下来短暂休息,另一批人又替换他们冲了上去。换下来的人皆是一身灰土,但受伤的人却不多,并非敌人杀伤力弱,而是骁羁关的防衞力量太强,挨上的几乎都送了命,活下来的都是没挨上的,所以伤员极少。
两天强攻下来,更让人觉得骁羁关是不可能攻破的天堑,没有人有心情说话,大家将盔甲一脱就缩进营帐里,睡不着也静静地躺着,绝望的气息笼罩全军,士气极度低落。
他们很快就被锣声惊醒,各小队的队正接到命令,开始挨个问话。队正们再把自己麾下水性好的士兵叫出来询问,折腾了很久之后,共同推荐了几十个水性好的。但是传令官一提要游过小金川,这些人个个大惊失色,连说不行。你推我挡,许久之后,竟然一个敢下水的也没有找到。
眼见重赏之下还没有勇夫,传令官急了,要求会游泳的人全站出来,一个也不许留。只听他厉声呼喝:“还有没有?还有谁会游泳?马上给我站出来!西瞻人能游,你们就不能吗?”
军营外面陆续站出了一些会游泳的士兵,个个脸色都不好看。传令官见人数还是太少,发狠喝道:“来人,把没出营帐的集合起来,全扔进河里,要是谁进了河里突然会游了,就是欺瞒将军,按逃兵算,抓出来直接砍头。”
他这么一喊,营帐中又急急出来几个人,一个士兵慌张地说:“我就会一点水性……真的,勉强能游一点,实在游不过小金川啊!大人,让我下河就是让我去送死啊!”
“这些废话留着下河以后说去,把他拖走。”传令官冷笑,“狗杂种,不给你来狠的你就骗爷!还有没有和他一样隐瞒的,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自己站出来博个功名,省得一会儿白白被砍了脑袋。”
那士兵绝望至极,凄厉地叫起来,他这一叫,站出来的众人也叫起来。一个脸上生着水锈的士兵道:“小人能闭着眼睛在河里摸鱼,这裏面没有人比我水性好,可是我也下不了小金川,这明明就是让我们去送死!”
“少废话,西瞻人能进去,你就不能进去?你不是爷们儿?”
那水性极好的士兵怒道:“大人说的是外行话,从上游下水到骁羁关不过二里路,水流得又快,半炷香的工夫就到了,喝上几口烈酒扛一下还能过去。而麟州距离此地三百多里,一路都是激流险滩,不撞死也冻死了,人哪有可能在小金川里游那么远?”
传令官冷笑,“要么下河,要么砍头,你自己挑吧!”
“这分明是让我们去送死!老子宁可去攻骁羁关,死也死个明白!”一时间全军大哗,有的哭有的叫,呼声震天。
严郑还在王庶伤兵军帐中,当然听见了外面的声音,他怒道:“喊什么喊,要造反吗?消息传不出去,这裏每个人都活不成。来人,有叫喊的立即给我抓起来。”
叫嚣声渐渐低下去,许久那个传令官回来了,“报,军中会水性的共三千四百五十人,其中人人推荐水性极好的有四十一人,都能水下潜行。”他吸了一口气,小心地问,“众人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大人,是会水的都下去,还是只让水性极好的下去?”
严郑和王庶对望一眼,王庶低下头,“人越多……机会越大些。”
严郑叹了口气,点点头吩咐道:“三千多人同时下水,给每个人准备好告急信,另一面加紧强攻骁羁关,听天由命吧!”
王庶又道:“我记得西瞻人是用皮囊浮在水面上,趁夜顺流下来的,不但省了很多力气,撞上石头时皮囊还能抵挡冲劲。日前战马牲畜死了很多,可以加紧赶制一些皮囊,机会多些。”
他出了这样的主意,心中难免有愧,今日送死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前日救他性命的人,然而慈不言兵,三千多人比起青州得失微不足道,他自己若是会水,他也会下河去,这一点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