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青瞳眼神有些奇特,“你为什么要这么帮助我?我本以为你不会真心助我了。从那日我没有采纳你的意见,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你有多愤恨,我甚至认为你恨我。这么多天来,你一句话都没有说,为什么今天你会突然进宫,为什么你又愿意帮我?”她犹豫很久,还是把心裏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你……你是西瞻人,为什么帮助别的国家对付你自己的母邦?”
南书房里的空气一下子停滞了,过了很久,萧瑟低沉的声音才响起,“你担心什么?怕我是奸细?”
“不、不是。”青瞳慌忙道,“你不会是奸细,你没有做一件对大苑不利的事情。我只觉得你……你……”青瞳咬着嘴唇,“没有理由做这些。为什么?”
“理由?”萧瑟淡淡一笑,“青瞳,我和你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我做什么不需要你那些讲得通的理由。”
“可是……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总要有原因。这不是吃什么饭、去哪里玩之类的小事,可以随着自己高兴。你为了我登基、抗敌、改制……前前后后用尽心力,总要有原因吧?”青瞳的眼神闪烁,不敢去看萧瑟的眼睛,这个问题会有什么答案,她完全不清楚,但是她一定要弄清楚。
萧瑟的神情很温和,过了很久,他才道:“萧瑟一生孤苦,几乎没有丝毫温暖加身,所以我视身外物如粪土。我不觉得我是西瞻人,也不觉得我是大苑人,这天地与我没有一点关联,什么天理世道、苍生黎民,我都不放在心上。你德微还是德厚,是好人还是坏人,武本善他们可能会在乎,却和我毫不相干。在你看来事情有大有小,在我看来都是一样,还是随着我高兴罢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别的我都不管。”
青瞳愣住了,张大嘴巴看着他。萧瑟看着她的样子,极美的双眼慢慢弯了起来,微笑道:“青瞳,你不懂我,我与你做不成知己。不过你也不需要懂我,你只要记着,你永远不用猜忌我。从你从沙漠中把我一步步背出来那一天开始,直到你死或者我死,这中间所有的日子,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都永远不用猜忌我。”他淡然地看着远方,不明白天地生他出来干什么,这一生还会有人懂他吗?恐怕……不会有了吧?萧瑟淡淡道:“青瞳,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叫任平生跟我去一趟晋阳,大概要一个月的时间。我出去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封锁消息,做出我还在京都的假象。”
“你要去……你要小心。”青瞳本来想说“你要去干什么”,刚一开口就想起萧瑟说的“猜忌”二字,话到嘴边变成了“你要小心”。
她这临时改口完全瞒不过萧瑟,萧瑟自嘲又自怜地笑了笑,淡然地看了她一眼,道:“那好,等我的消息吧。”转身向外走去。
不管怎么样,想做的事情他一定会做。他萧瑟永远要做一个随心的人,他已经一无所有,若是再没有心安,那就再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了。就比如他一定要帮青瞳,就比如他一定要战胜萧图南,这两件事不做好,他的心永远不会安乐。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萧图南,我算出你必定要进兵,却没有算出你会从青州进兵,我还是小看你了。好,给你占据先机,给你八方呼应,现在形势对你绝对有利,你以为我就会输定了吗?还早呢,萧图南,还早呢。青瞳,我帮你,你也要帮我。这一次,我们两个一起渡过这个难关吧。
青瞳看着他慢慢走出去,出神地道:“原来这么多时日他一直没有上朝,不是在和我怄气,而是为了出去不被人发现。花笺,你能猜到他准备做什么吗?”她紧紧皱着眉头,“带着任平生,难道是去私斗?花笺,你猜萧瑟为什么要我做出他还在京都的假象?为了隐瞒谁?这个当口出去肯定是为了战事,可是他一个人出去又有什么用?花笺,你说萧瑟他……”
青瞳陡然闭上嘴,她发现花笺眼睛里满是泪光,正痴痴地望着萧瑟尚可看见一点的背影,根本没有听她说话。青瞳伸手扶住花笺的肩头,轻轻问:“花笺,你怎么了?”
“就是这个眼神,一模一样。”花笺眼泪汩汩而下,她的声音中有说不出的难过,“青瞳,你记得吗?我们最初见到他的时候,就是那场风暴过后,我已经把他挖出来,他也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可阿苏勒说水不够,要把他扔在沙漠里不管……”花笺哽咽道,“他听了以后就像刚才那样轻轻一笑,什么也没说。他嘴角上是笑意,但是他的眼睛……那么苍凉,好像别人不要他是理所当然的,好像他从来没有指望过有人要他一样,就和刚才一模一样。青瞳,你还记得吗?”
“这……”青瞳尴尬地笑笑,她哪能记得萧瑟当时是先笑了还是先看了?
“青瞳,你知道吗?”花笺扑到青瞳怀里呜咽道,“当时我就对自己说,完了,这辈子也忘不了他那一眼了。青瞳,我完了,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