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两日,客栈门前围满了人,大伙都想找神仙卜算一番,只是神仙在大家心中的地位高了,丢点东西之类的小事他们自己也不好开口。就像你就算和毕加索很熟,也不会请他帮你刷油漆一样。大点的事呢,一般都不是瞬间可以看出结果来的,任平生有好歹研习过《易经》的萧瑟罩着,比起满街走的算命先生总是把握大些,准确率不低。加之他很能忽悠,实在看不出来的,还可以故意深沉地一笑,别人摸不清他的玄虚,只当这是天机不可泄露。神仙又不要钱,难道你还能逼着他回答吗?
这一套萧瑟已经玩得很熟练,要不然他也不会凭借天机道得到景帝的宠信。所以只是两日工夫,任平生就在晋阳闯出好大的名头,成为茶余饭后,人们议论最多的话题。
第三天一清早,天还没有大亮,任平生便赶着大车从晋阳穿城而过,和店掌柜只说是想四下游历,晋阳已经看够了,要走了。
天快亮的时候下了一场雨,此时正是雨大的时候,掌柜竭力挽留,萧瑟只说:“这点风雨,比起日后的腥风血雨算什么,我们还是走吧。”
客人执意要走,掌柜的自然无法挽留,于是房钱也没要就送他们走了。因为天色还早又兼暴雨,街上并没有什么人,等天亮些晋阳民众得到消息时,“神仙”已经悄然无踪。好些没来得及得到指点的人不免捶胸顿足,懊丧自己没有仙缘。
再说任平生赶着车走了个把时辰,已经出了晋阳地界,来到翠绿的官道上。时候还早,没有人迹,只有他这一辆大车带着水花在雨中穿行。
又走出里许,忽然听得身后官道上蹄声阵阵,整齐得如同敲响边鼓。片刻后,三十几个壮汉头戴斗笠、身着油布雨衣赶了上来,马匹在雨中疾奔,停下来皆气喘吁吁。靠近之后,为首的一声呼哨,三十几人兜圈排开,将马车紧紧围住。
任平生将马勒住,喝道:“什么人,打劫吗?”
为首一人来到近前,躬身一礼,道:“莫要误会,家主是晋阳人,听闻先生神算,本想请教,只是有事耽搁,没想到先生在晋阳停留时间太短,失之交臂,十分可惜。我家主人欲请先生过府一叙,算些因果,定有重谢。”说罢衝着身后示意一下,身后的随从立即拿出一个小藤箱子打开,一眼望去亮晃晃的都是雪花银,足有千两之多。
任平生随意看了一眼,不耐烦道:“有因就有果,不用算也知道。老子从来不做上门的买卖,让开了,我还要赶路。”
那人微微一笑,道:“在下找的却不是你,而是车中真正能算天机的高人。先生可以随意,请车内的公子随我走一趟就是。”
任平生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小子叫什么名字,怎么知道不是老子算的?”
那人道:“在下秦元忠,家主在先生第一天进城时就注意了,先生每次开口,都要先凝神听车中动静,神算何人,还不清楚吗?”
任平生笑道:“铁笔金丸秦元忠!原来是你,久仰久仰!不过你可猜错了,算命的偏偏就是我。”
秦元忠不料此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号,吃了一惊,道:“请问你高姓大名?”
任平生笑道:“我叫任五,也混过几天江湖,所以知道秦大侠的威名。不过你不是一直单人独往吗,怎么会有个主人呢?喂,你家主人是什么人?”
秦元忠眉头微微一皱,道上没听说有任五这个名号,想必不是真名。此人神气充足、精华内敛,知道自己的名字却不带一点郑重神色,这都说明他是一个高手。他也加强了戒备,道:“任先生有礼,家主的名号在下不敢妄言,先生若感兴趣,随我一去便知。”
任平生回头问道:“去吗?”
萧瑟在车中道:“惊雷密雨,白练横空,此乃非常之时。非常之时来求算者,必然求问非常之事,求问非常之事者,必为非常之人。我等小民,何必惹来这等祸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