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这些且先不说,如今八阿哥与宜妃娘娘娘家的柳遥格格走得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宜妃娘娘向来护短,郭络罗家又尊贵势大,且飞扬跋扈惯了,咱们如何惹得他们?”
“……就是因此三点,额娘才会百般阻挠他二人来往,连带对很有可能与他二人传了信的林姑娘亦不喜的?”这下不止大儿媳,便是天真迟钝如二儿媳,亦明白过来那拉夫人的苦心了,妯娌二人如那拉夫人一般,也跟着发起愁来……
这边厢那拉夫人婆媳三个忧心的了不得,那边厢那拉.步月却是为黛玉的到来而高兴不已,等不及回到自己院中,便命丫头婆子们远远跟着,拉了黛玉要说悄悄话儿。还是黛玉想着后面儿还有那拉夫人打发来的那个心腹婆子,恐其生疑,以眼神止住了她,她方将到嘴的话暂且咽了回去,有意与黛玉说起闲话来。
两人说着走着,不一会儿便到了那拉.步月的院子。那是一个小巧而精致的院子,开着两扇黑漆门,进门一个蔷薇花架,架下摆着石桌石杌,三间正房掩映在其后,红瓦绿柱,柱上刻有很精致的彩绘,正门上挂着一副茜纱红的软帘,左右则各是几间厢房,属于典型的京城宅院布局。
早有两个丫头上前挑起了帘子,那拉.步月遂携黛玉进了屋子。
屋子十分敞亮,摆的家具也十分名贵,黛玉却无心欣赏,只大略看了一遍,便悄悄儿与那拉.步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命众伺候之人都退下。
那拉.步月会意,待丫头奉了茶来后,便淡淡的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屋子里的丫鬟媳妇忙都屈膝行礼,鱼贯退了出去,惟独那位那拉夫人打发来的嬷嬷纹丝不动,笑道:“林姑娘乃是贵客,只怕姑娘招呼不周,奴婢留下,预备姑娘们要茶要水也方便。”
若是放在平时,那拉.步月是无论如何不会对这个妇人大小声儿的,毕竟系她母亲身边得用之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但连日来她是真的压抑得够苦了,好容易盼来一个黛玉可以说说心里话儿,偏这妇人还不让她如愿,她自是满心的不悦,因冷笑道:“鄂妈妈这话儿是说我不懂待客之道呢还是有其他什么意思?妈妈不要忘了,这里可是我的屋子,不是太太的屋子,由不得妈妈在这里指手画脚!”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鄂妈妈登时便闹了个大红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黛玉则早已低下了头专心吃茶,只当未听见。
正尴尬之际,那拉.步月的奶娘自外面小跑着进来了,一进来便向那鄂妈妈赔笑道:“姑娘还小呢,姐姐别放在心上,我才命人送了六安瓜片与点心去我屋里,姐姐且与我吃钟茶去。”旋即一阵风似的卷了她出去。
这里那拉.步月方苦笑一声,向黛玉道:“家里治下无方,让妹妹看笑话儿了。”
黛玉忙笑道:“咱们都是自己,姐姐何须如此外道?”一面自袖里拿出了胤祀的信。
那拉.步月正为鄂妈妈的失礼于黛玉而自责与郁郁,冷不防却见黛玉递了一封信至自己面前,她不由一怔,却是很快明白过来,脸上便飞快浮上了一抹喜色,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满满的气恨与恼怒,“……他不是有新欢了吗,还理我作什么?劳烦妹妹将这信还与他去。”显然对那个谣言,亦是有所耳闻了,才会如是说的。
黛玉明白她这不过系赌气之语,遂有意打趣儿她道:“他是谁,谁是他啊?怎么我还没有说这是谁写与姐姐的信,姐姐便未卜先知了?”说着见她红了脸,她方又正色道:“我知道姐姐心里有疙瘩,但判人死刑前,总也得给人一个申辩的机会不是?时间紧急,姐姐还是先瞧过信后再说罢。”
那拉.步月心里虽生胤祀的气,终究是一心记挂着他的,那里能真不看他好容易才设法托人送到自己面前的信?因只是忸怩了片刻,便在黛玉戏谑的目光中拆开信,飞快的看起来。
黛玉估摸着胤祀信中的内容必定是在向她解释他与郭络罗.柳遥间之事并向她表白自己的真心,亦猜到她瞧过之后,不论是喜是悲,一多半是要哭的,自己在场,只怕她会难为情,遂借口要参观她的卧房,有心避至了内室里去。
内室布置得比外室犹要华丽几分,尤其靠窗梨花木做的大几上摆的一盆玉石作的盆景与一盆紫水晶作的盆景更是价值不菲,由此不难看出那拉.步月在这个家里,确是受尽万千宠爱的。
看完这些,黛玉的目光移到了墙上挂的字画上,见其多系历代名家之作,不由大感兴趣,一时看住了,连那拉.步月掀帘进来了都不知道,还是后者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方回过了神来,因忙笑道:“姐姐已经看完信了?”
那拉.步月红着眼圈儿不好意思一笑,道:“已经看完了,多谢妹妹与四阿哥的大恩大德!”虽是在哭,神情间却是一扫方才的萎靡,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了精神,显然是胤祀那封信的功劳。
黛玉点点头,“既是如此,姐姐有什么要与八阿哥说的,且快快写下来,我也好早点去前面与令慈道别去,耽搁得太久,只怕她会生疑,以后都不让姐姐与我来往了。”
“哦好,我立刻就写去。”那拉.步月忙不迭应了,去到多宝架后的书案前,提笔飞快写将起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她终于依依不舍的放下了笔,向一旁犹自看着墙上字画的黛玉说道:“好了。”
黛玉正要答话儿,就听得外面一个声音道:“姑娘,太太那边使人来请姑娘和林姑娘用午饭了。”
那拉.步月一慌,手上的笔便不小心合到了裙子上,急得她忙又是擦又是搓的,还不忘强自稳住声音,扬声向外道:“知道了,这就过去。”
见她乱作一团,黛玉忙上前安慰她道:“姐姐且不要慌,衣衫弄脏了,换一件儿也就罢了,就说是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倒是先把信封起来收好才是。”
她方稍稍镇静下来,忙将信纸折作了厚厚的一沓封好,递与黛玉收好,又有意将案上一盏茶都泼到自己裙子上,方唤人道:“紫箫蓝琴进来,服侍我换衣衫。”
就有两个面目清秀的丫头应声进来,瞧得她裙子湿了,怔了一下,但很快便面色如常,一个上前与她收拾起来,一个则去寻干净裙子去了。
待收拾毕,那拉.步月方携了黛玉至外间,果见有两个那拉夫人房里的丫头侯在那里,瞧得二人出来,忙含笑上前行礼问好,又说:“……备了姑娘爱吃的几样小菜儿,也备了几样有名的淮扬菜,让奴婢请姑娘们快点子过去,不然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那拉.步月点点头,笑道:“劳两位姐姐久等了,实在是方才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湿了裙子才耽搁了。”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紫箫。
紫箫会意,忙上前与了二人一人一支缠丝赤金簪子,笑道:“都是我与蓝琴服侍不周,才会令姑娘打湿了裙子,太太面前,还要请二位姐姐待为遮掩一二才是。”
二人只假意推辞了一下,便谢了那拉.步月的赏收下了簪子,黛玉见状,方暗自舒了一口气,与那拉.步月一块儿去到了那拉夫人屋里。
果然那拉夫人一见面便问道:“怎么换了裙子,先前穿的那条裙子不是你最爱穿的吗?”
不待那拉.步月答话儿,方才那两个丫头便先笑道:“说来都怨紫箫那蹄子,连茶盏都捧不稳,竟不小心洒了几滴在姑娘身上,奴婢二人已代太太说过她了。”
二人平日皆系那拉夫人跟前儿得用之人,故闻言她倒是不疑有他,只是说了一句:“以后得让她们都小心些个伺候才是。”便将目光转回了黛玉与那拉.步月身上,“才与林姑娘说什么体己话儿说了这半日?”语气间有几分淡淡的刺探的意味。
黛玉瞧见鄂妈妈已经回来了,正侍立在她身后,便知道她已知晓先前那拉.步月斥责前者之事,明白眼下自己最好是什么都不要说的好,遂低下了头去假装专心吃茶,端看那拉.步月如何应付她母亲。
幸得那拉.步月也是个聪明的,极其自然的便糊弄了过去,“我们两个小人儿家家的,还能说些什么,不过看两回书,下两盘棋也就罢了。”又笑问,“才听津兰姐姐说额娘命厨下准备了我爱吃的菜与淮扬菜,都有些什么?”
那拉夫人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笑道:“看你那猴儿样,就只知道吃,再看人家林姑娘,年纪虽比你小,却是举止娴静,行事端庄,气度雍容,你就不能学着点子?”
说得黛玉十分不好意思,只得红着脸笑道:“夫人谬赞了,黛玉愧不敢当。”
就有丫头来回:“饭已经摆好了。”那拉夫人遂一手携了女儿,一手携了黛玉,去到隔壁摆饭的小厅。
菜色很丰盛,皆用六七寸的青白边瓷盘装着,卖相也好,让人一望便食指大动。那拉夫人坐的是靠窗的一张太师椅,黛玉与那拉.步月则坐的是两旁的锦杌子,至于她的两位嫂子,则分别侍立在桌前,一个摆碗箸,一个进汤羹,自然而熟练。
吃完饭,大家复又移回前厅用茶。黛玉想着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倒是尽早家去的好,遂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家母琐事繁多,又要照顾妹妹,难免顾不过来,就不多叨扰夫人了。”
那拉夫人说了几句挽留的话儿,见她坚持,也就不再多说,令两个儿媳与那拉.步月代自己送了她至二门外上了车,方折了回去。
马车出了帽儿胡同延着朱雀大街向东,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就到了林家所在的荷花里。
黛玉一路上都在想先前那拉夫人的态度,一时觉得自己实在多事,那拉夫人那般作,自然有她的道理,自己一个外人,实在不该掺和的;一时又觉得自己帮那拉.步月的行径没有错,毕竟她是为了追求真爱。
回至家里,先去见过贾敏,略说了几句话后,黛玉便借口有些累了,回了自己的院子。
早有雪雁领着小丫头子接了出来,进得屋里,雪雁瞅人不备,悄悄儿与黛玉道,“四阿哥府的刘妈妈使了人来,说是要找姑娘取件东西,让不要惊动太太,奴婢见姑娘还未回来,擅自做主留了她在二门的小门厅里候着。”
黛玉便知是胤禛使来取回信的人了,忙点头道:“你做得很好。”一面自袖里取出信递与她,“你亲自走一趟二门,将这封信交与来人,再赏她一两银子。另外,二门上知晓此事的婆子,一人赏五百钱,务必让她们管好自己的嘴。”雪雁忙一一应了,至里间取了银子,便悄悄儿去了,暂不多表。
事后,不知道是不是胤祀采取了什么手段,那个有关他与郭络罗.柳遥之间的谣言很快便淡化了。接下来京城整好又爆出了一件大户人家妻妾相争以致毒死亲子之事,人们的注意力立时转到了其上,谣言的事,自然更没有人再记得,于是此事便悄无声息的平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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