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2)

情禛玉切指纤柔 瑾瑜 6524 字 2022-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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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三十日下午申时二刻,穿了簇新朝服的如海,便携了同样穿戴一新的贾敏黛玉母女两个,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一开始,黛玉还兴致勃勃的,不时透过车帘的缝隙望外瞧,连贾敏几次三番说‘今儿个这条道上人多,别叫人看见失了礼’都顾不得。

及至到她不经意瞧见大阿哥府与三阿哥府的马车经过,而林府的马车立时停下回避至路边时,她方想到今日这样的场合,胤祯即便是之前惹恼了康熙,禁足期限尚未满,势必亦是要出席的。她方复又后悔起今儿个不该来,万一让她不小心碰上了胤祯,可该怎么办?今日可不比那日在胤禛府邸,京城四品以上但凡有点子身份的官员及其家眷都进了宫,万一被人瞧见,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去该怎么办?

见贾敏正与随车的周嬷嬷说着话儿,一副十分高兴的模样,黛玉虽不忍扫她的兴,但想着万一遇上胤祯,事情怕是会一发不可收拾,说不得只能试探性的问道:“娘亲,我忽然觉着有点子不舒服,要不我就不去了罢?”

“玉儿不舒服?”贾敏听她说不舒服,忙止住话头,伸手满脸紧张的探上了她的额头,“那里不舒服?”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没有发热啊,那是那里不舒服呢?”

黛玉见状,又不忍让她担心,只得勉强一笑,道:“不过是刚刚晃了一下,有点子头晕罢了,这会子已不晕了,没什么大碍,娘亲不必担心。”

贾敏听说,方松了一口气,道:“眼见宫门已快到了,这会子要回去,只怕是来不及了,误了开席的时间,你爹爹与我都担待不起。我知道你怕冷,且先忍一忍,待去了慈宁宫,自然就暖和了。”

闻言黛玉心里一动,忙道:“国宴不是该在乾清宫举行吗?”

贾敏笑道:“皇上宴请众位大臣们才是该在乾清宫呢,至于咱们女眷,原是该在坤宁宫由皇后娘娘宴请的,只是如今后宫无主,是以改在慈宁宫由太后娘娘代替皇后娘娘来宴请众妃嫔诰命。”

黛玉方忆起如今自己可是身处“男女大防大于天”的古代,到时只要自己安分的待在慈宁宫,不离开贾敏身边一步,应该是不会遇上胤祯的,终于放松下来,也有心情继续看沿途的风景了。

不多一会儿,马车便已停在了此次国宴专供女眷下车的西华门。

甫一由跟车的婆子扶着小心翼翼下得马车,就有一个小太监迎了上来,行礼后小声笑道:“奴才小李子,奉四爷之命来带林夫人及林姑娘去慈宁宫的。”

黛玉是认识这个小李子的,闻言遂微微抬眼一看四周,就见其余大臣的女眷们都是待聚齐了一定的人数,才由两名小太监往宫门里带,如此一来,自是不好欣赏沿途的风景,明白过来胤禛的意思,因仰头笑问贾敏:“娘亲怎么说?”

贾敏亦是明白过来了胤禛的意思,却是轻轻摇头,道:“连日来已是有人在传四阿哥与咱们家走得极近,意图笼络你爹爹为己所用了,若今日咱们再搞特殊化,只怕那起子人会传得更难听,倒是尽可能藏着掖着点子的好。”谢了小李子的好意,命随身的夕颜赏了他一个荷包,打发他去了。

黛玉一想,自己确是没有贾敏考虑事情周全,遂欣然同了她一块儿,站到了等候小太监往里面带的人群中。

到得慈宁宫正殿时,就见那里已聚集了很多的诰命夫人,皆是按品大妆了的,花团锦簇,十分喜庆。

瞧得贾敏进来,兆佳夫人及另几位与她交好或熟识的夫人不约而同迎了上来,寒暄几句后,几人齐齐坐到了角落里不甚起眼的一席。黛玉则被云梦云绯拉着,坐到了再后面的一席。她有意四下里扫了一遍,只看见了那拉夫人坐在人群当中,并未发现那拉.步月的身影,想是没有进宫来赴宴,她心下虽担心她,却亦知道今日这样有宜妃在的场合,她不出现是明智的,遂很快丢开了。

有宫女来上茶与点心,黛玉见那点心十分精致,禁不住多看了几眼,暗赞果然是皇宫内造的,光看外表已得想到它们会是多么美味!

云绯见她盯着点心看,只当她是想吃,忙附耳小声说道:“姐姐若是饿了,就赶紧吃几块儿垫垫肚子,不然待会儿开了席,可就只能饿肚子了。”

说得黛玉一怔,忙压低声音问道,“这话怎么说,难道御膳就那么难吃?”

云绯捂嘴偷笑,“哪里是这个原因,其实是待会儿太后娘娘并众位娘娘都要给大伙儿敬酒,大伙儿则要忙着谢恩,那有空闲吃东西去?”

黛玉方恍然,禁不住莞尔一笑,正待再说,就听得殿门外一阵喧哗,旋即就传来了宫监拉成了的高唱声:“宜妃娘娘、德妃娘娘、惠妃娘娘、荣妃娘娘并各位娘娘驾到——”

偌大的正殿瞬间鸦雀无声,入耳的只有众诰命们下跪时衣衫“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良久,方听得上首传来一个柔媚的声音:“依我说,让各位夫人都快快起来罢,这大冷的天,可别冻坏了。未知惠姐姐荣姐姐德妹妹意下如何呢?”

“宜妹妹(姐姐)这话儿很是。”答应她的,是另外三个不同的女声。

旋即便听得方才那个唱喏的太监高声道:“娘娘们请众位夫人平身——”

“谢娘娘!”众人齐声谢了恩,方“窸窸窣窣”起得了身来。

就见上首巨大的凤座两旁,已分别坐了四个华衣丽服的女子,显然四人就是目前康熙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宜、德、惠、荣四妃了。

黛玉不着痕迹打量了四人一番,发现边上那两人打扮得要素淡一些,神情间亦颇为不苟言笑,较之中间那两个打扮得各有千秋,却是一样艳丽逼人的女子,明显要老上几岁,心里已有了底:边上那两人,不必说定是年纪要长一些,近年来亦不大得康熙宠爱了的惠妃与荣妃二人,中间那两个,自然是宜妃德妃了,只是到底那一个是德妃,那一个是宜妃,她暂时还不能确定。

她正思忖着要如何才能自她旁边的云梦云绯口里套出二人具体是那一个,不想云绯却先低下头去,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先与她说道起来,“姐姐一定很好奇上首那四位娘娘,具体每一位是那一位罢?我去年随额娘进宫赴宴时,也是如姐姐一般,两眼一抹黑,还是家去后问了额娘,之后又在万寿节上再次确认了一番,方弄分明了。”

“是吗?且快说来我听听。”黛玉忙趁势说道。

“从左至右第一位,是惠妃娘娘,她是大阿哥的生母,钟萃宫的主位;第二位是宜妃娘娘,五阿哥与九阿哥的生母,承乾宫的主位,如今最得皇上宠爱;第三位是德妃娘娘,四阿哥与十四阿哥的生母,永寿宫的主位,与宜妃娘娘一样受宠,眼下后宫就是由她二位共同打理。最后一位,则是荣妃娘娘,三阿哥的生母……”

云绯想是难得有机会寻下黛玉这样好的听众来听自己尽情的“八卦”,不觉越说越兴起,越说越大声,偏殿内又十分安静,以致满殿人的注意力,都很快集中到了她与黛玉的身上。

被这么多双含义不明的眼睛盯着,尤其其中还有贾敏与兆佳夫人那混合着忐忑、担忧、谴责的目光,黛玉简直是如坐针毡,其苦万状,深悔方才没有在云绯一开始说话时便阻止她,毕竟这里不是适合说话的场合!说不得只能将头低得不能再低,惟愿众人下一刻便将目光都自她二人的身上移开。

怎奈“天不遂人愿”,片刻过后,众人的目光不独没有移开,反而连仅有几个未注意她们的人,亦注意到她们了,只因上首宜妃笑吟吟的说了一句:“这是那家的千金?性子倒是直爽。”就是这样一句话,让黛玉与云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缩着头装“鸵鸟”,只得戚戚艾艾的站了起来。

偏生云绯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太害怕之故,竟哆嗦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两眼发直的站在那里,没奈何,黛玉只得作出一副谦恭害怕的样子,小声说道:“回……回娘娘,臣女二人初次进宫,才又见识了娘娘们的高华气度,眼界大开,一时兴奋难耐,所以才会相互交流自己感受的,还请娘娘赎罪!”

她说话时,宜妃一直偏着头在听,她发髻上的赤金点翠步摇亦随之一摇一晃的,几乎不曾慌花了满殿人的眼睛。良久,她方轻笑着说了一句:“怎么这两位小姑娘都没有长辈同来吗?”

方才宜妃说第一句话将众人的目光都引到黛玉及云绯身上时,贾敏已是忐忑万分,生恐黛玉受到什么委屈,若非有兆佳夫人在一旁轻扯她的衣袖,并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她早已站了出来。如今既闻得宜妃问,当即便毫不犹豫的出列,挡在了黛玉面前,不卑不亢的道:“回娘娘,臣妾系翰林院掌院大学士林大人之内眷,适才是小女无状,恳请娘娘瞧在她少不更事的份儿上,千万宽恕一二。”

贾敏既站了出来,兆佳夫人自然不能再坐下,亦跟着站起来挡到云绯面前,先报了马尔汉的名号,又谦恭的说了一通与贾敏适才所说大致相同的话。

宜妃听罢二人的话,又是半日没反应。惠妃与荣妃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儿,只专心吃着自己的茶,惟独德妃怔了一下,噏动了几下红唇,但终究没有说话。

就在殿内众人都紧张得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之时,终于有一个声音响起:“哎呀姑姑,您一向慈悲为怀,最是宽和仁慈的,今儿个又是大年三十,举国同庆的好日子,您又何必吓坏人家小姑娘呢?我见这两位妹妹都与我差不多年纪,您就当是我平日里不小心闯了祸那般,宽恕了她们也就罢了嘛!”

——说话的却是紧挨着玉阶第一席上一个约莫十来岁的美貌小姑娘,她身着天青色流云旗装,头戴赤金镶蜜蜡水滴小凤簪,耳朵上则缀着赤金镶翡翠水滴坠儿,映得她的面容晶莹又秀丽,在明黄的灯光下,一笑间便生出了小女儿特有的娇憨真挚来。

下面人群中有认得那位小姑娘的人们见她说话儿了,都不着痕迹舒了一口长气,脸上的表情也明显放松了许多。

果然宜妃一张才还面无表情的脸上,霎时已有了大大的笑容,“想不到咱们柳遥格格也知道宽和了!也罢,今儿个本宫就瞧在你的面儿上,不计较她们两个喧哗内殿之事了!”显然京城里盛传的‘宜妃娘娘待娘家的柳遥格格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所言非虚。

那柳遥格格听说,甜甜一笑,道:“如此我就待这二位妹妹先谢过姑姑了。”又转头笑道,“林夫人兆佳夫人与二位妹妹还不快谢娘娘恩呢?”

黛玉未料到关键时刻,竟是她早闻名已久,却素未谋过面的郭络罗.柳遥站出来为她解了围,她的心里不独没有欣喜感激,反而生出了一股子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郭络罗.柳遥看她的目光别有深意,但认真要说,又说不出具体有什么来!

思忖间,她已被贾敏拉着与云绯母女两个谢了宜妃的“不罪之恩”,并在众人犹未移开的目光中落了座,心下虽很不舒服,却亦明白在这皇权至上的年代,自己便是再不舒服亦只能忍着。

所幸众人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只因太后娘娘来了。

这下不止下面的人,连上首包括宜妃在内的四妃亦拜了下去,黛玉心里终于稍稍解了气,你宜妃是比我身份高,在太后面前,却也一样得作小伏低状!

太后约莫五十来岁的样子,皮肤白皙,体态微丰,圆润白皙的脸上有双非常温和的眼睛。

她穿了华贵的描凤礼服,旗头上戴了一支华美的累丝衔珠金凤,凤首高高昂起,凤嘴里则衔着一柄玲珑细致的富贵如意,其下悬着三串珍珠,每一串的最下面一颗都足有莲子般大小,正中间那颗又更大出了一圈儿,正垂在她饱满的额头间,散发出摄人的光芒,衬得她是高贵典雅又不失庄重慈祥,令人是想要亲近,却又不敢逼视。

相形之下,分坐在她两侧,原本还算得上艳冠群芳的宜妃德妃,霎时便显得艳俗有余、端庄不足,太过小家子气,登不得大雅之堂了。

太后不止相貌宽和,待下也很宽和,只在甫一进来时受了众人的礼,便呵呵笑道:“今儿个可是大年三十儿,一年里仅此一次的好日子,大家伙儿都自在些,不要拘谨,想吃什么尽管吃,想喝什么也尽管喝,不要因为有老婆子我在,便坏了大家的兴致!”又率先敬大伙儿的酒,还命随侍宫女夹了烤羊腿子肉与自己吃。

众人一见太后如此随和,丝毫不拿架子,还语言幽默,渐渐便都放松下来,殿内的气氛很快便变得轻快起来。

经过先前那段不甚愉快的小插曲,黛玉自然没有了吃东西的兴致,只象征性的夹了几筷子菜,连味儿尚且未品出来,便放下了筷子,只有一下没一下的吃茶,同时悄悄儿注意着怀中的镜表,计算着还有多久她和贾敏才能离开慈宁宫,回自己家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有一个小宫女上前低声问黛玉:“姑娘可是要去净房?”

黛玉才多吃了两钟茶,整好想去净房,但是却信不过眼前这小宫女,猜不透她谁也不问单只问她会有什么企图,遂摇头小声道:“不必了,多谢姑姑。”

小宫女似是猜中了她的心思一般,忙悄笑道:“姑娘只管放心,奴婢先前是在锦台阁伺候的。”意思是说她是胤禛的人,让黛玉大可不必担心她有什么坏心。

黛玉闻言,疑心稍减,兼之自己确是想去净房,遂多看了小宫女几眼,以确保自己事后能大略说得出她的样貌特点后,方去到隔壁桌与贾敏打过招呼后,悄悄随了她去净房。

收拾完毕,出来净手时,却不见了方才那小宫女,黛玉心里猛地一“咯噔”,飞快迈出门槛便要往正殿行去,就看见一个人站在前面不远的廊檐下,不是别个,正是方才在正殿不知何故为她解了围的郭络罗.柳遥!

黛玉当然不会以为在这里遇上郭络罗.柳遥会是巧合,显然方才那个小宫女是她或是宜妃的人,但她不想与她过多的纠缠,因此只草草福了一福,道了一句:“见过柳遥格格。”便侧身绕过她欲离去。

“你就不想知道方才我姑姑为何要为难你吗?要说方才说话的人,可不仅止你们两个呢!”冷不防后面却响起了她的声音,却不复方才的甜美娇俏,变得十分之尖利而嚣张。

黛玉知道,这才是郭络罗.柳遥的本色声音,方才那声音,不过是作给人看的罢了,但她仍不想理会她,因只淡淡说了一句:“我并不想知道,因此格格不必白费口舌了。”举步便欲离开。

冷不防郭络罗.柳遥却一阵风的跑到她面前挡住了她,冷笑着咬牙切齿道:“我告诉你,今日不过是小小的给你一点子颜色瞧罢了,八哥是我的,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以后你若胆敢再给八哥和那拉家的那个贱人传信,可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那怕你有四阿哥撑腰,我一样不客气,你可要小心了!”她说话时,眼里一直闪着怨毒的光,直看得黛玉后背一阵寒凉,不过是个小姑娘,却有这样的眼神,将来定然不会是什么善心货,怪道历史上不论正史野史,都对其没有好评价!

不过如此一来,她也算是知道自己先前在正殿时,为何会觉得郭络罗.柳遥看她的目光别有深意了,感情挖坑的人是她,推她入坑的人是她,将她自坑里拉出来的人,也是她,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警告她以后不要再在胤祀和那拉.步月之间充当信使,以捍卫自己的所谓“爱情”!

只是,她替胤祀和那拉.步月传信之事那般隐秘,知道的人不过只她和胤禛,郭络罗.柳遥又是如何得知的呢?难道连胤祀和胤禛身边,也有宜妃的人不成?看来她得告诉胤禛多注意一点了。

郭络罗.柳遥见黛玉只顾想自己的事,连看都不看她一样,越发气恨不已,骂了一句:“大胆,竟敢漠视本格格!”扬手便要往黛玉的脸上招呼去。

黛玉眼疾手快,忙抬手格开她的手,冷冷道:“格格身份尊贵,这般只会出现在市井泼妇身上的举止,还是尽量少示于人前为妙!”意思是要撒泼,回你自己家撒去。

“你你……你敢骂我‘市井泼妇’!”郭络罗.柳遥长这么大,还从未曾被人这般对待过,尤其这般对待她的,还是另一个比自负“京城第一美”的她尚要美貌几分的小姑娘,气怒恨妒之下,竟猛地挣脱手,狠狠推了黛玉一把。

她本就比黛玉年长,又是满人,打小儿学了点子弓马骑射,虽只是花拳绣腿,力气却远较生性娇弱的黛玉大了不知多少倍去,这般狠力一推,黛玉自然抵挡不住,竟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重重摔到了地上去,白嫩的手掌被硬硬的地面一磨,很快渗出了斑斑的血迹。

郭络罗.柳遥想是未想到黛玉会这般不经推,自己也先怔了一下,待回过神来,又见黛玉的手掌竟出了血,不由吓白了脸,立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