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2 / 2)

情禛玉切指纤柔 瑾瑜 5533 字 2022-12-13

黛玉如何不明白贾敏的意思?如海近来不过只是作好了他的本职工作罢了,并不曾立过什么功,康熙却待他这般盛宠,只怕朝中众人早已是满腹的怨言了,如今再要为她的生辰大肆操办,那些个人只怕会越发怨怼。因点头道:“娘亲虑得极是。如今咱们家的风头,已算是鼎盛到了极致,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倒是凡事低调点子的好,依我说,索性连各府的小姐们也别请了,只不声不响的混过去也就完了。”

闻言贾敏却是缓缓摇头,满脸的不忍,“可是那也太委屈你了,让为娘的于心何忍?”

黛玉听说,忙笑嗔道:“娘亲说的什么话儿,玉儿身为爹爹娘亲的女儿,平日里享受尽了您二老的百般宠爱,享受尽了您二老带给我的优渥生活,如今咱们家处在风口浪尖上,正是我该为家里尽一份心的时候,又何来‘委屈’之说呢?”

贾敏还待再说,又听黛玉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如今圣意不明,说是无上恩宠,其实如履薄冰,咱们一家正是该齐心协力之时,娘亲真的不必顾虑太多,横竖生辰年年都过的,今年又非整生日,有什么大不了的?至多明年再补回来了也就是了。”好说歹说,终于说得贾敏稍稍释然了。

娘儿两个正说着,忽然就有丫鬟进来道:“老爷回来了。”旋即便见一身官服、面色严峻的如海大踏步进来了,娘儿两个忙起身迎了上去。

贾敏一面服侍他更衣,一面罕问道:“今儿个怎么这会子便回来了,不用去衙门吗?”因如海每日下了朝便是直接去衙门,最早也要午时过后方能来家,故她有此一问。

如海由她服侍自己更衣毕,又接过黛玉奉上的热茶啜了一口,方稍稍缓和了脸色,道:“今儿个有事,所以提前来家了。”命众伺候之人,“你们都下去吧,不叫不许进来。”又与黛玉道,“玉儿,我有事情与你娘亲商量,你且回你自己屋里歇歇或是瞧瞧你妹妹去。”

黛玉见他一进来便神色严峻,这会子又命所有人都退下,连自己亦不例外,直觉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本能地想留下一听究竟,但见他分明不愿让自己知晓,只得福了一福,依言退了出去。

却并不真个离开,而是很有心计的绕了一圈儿,绕回了如海与贾敏房间隔壁的耳房,蹑手蹑脚将耳朵贴到了墙上去。

就听得贾敏道:“到究是什么事这般重要,竟连玉儿也要瞒着?你也知道,她虽年小,却素来有主见,留下她,指不定还能与你出出主意呢。”

如海道:“并非是有意瞒她,事实上,过会子我照样会告诉她,只是须得先知会你一声罢了。”顿了一顿,方继续道,“你道此番皇上缘何忽然又擢升了我?敢情皇上是有重要的任务要令我去办,而那任务又有几分棘手几分凶险,皇上觉得心下不忍,所以先补偿我一点子罢了。”

“棘手?凶险?”贾敏的声音变得紧张起来,“那到究是什么任务?”

“其实说棘手凶险,也算不得十分棘手凶险。”如海的声音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不过是云南一带又有叛贼吴三桂的余孽出没,皇上令我为钦差,明为视察那里的民情,暗里却是查访那股子余孽,并伺机将其一网打尽,斩草除根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必担心!”

贾敏的声音攸地拔高了几度,还带上了几分哭腔,“你让我怎能不担心?谁不知道当年吴贼手下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如今他们作困兽之斗,只怕更要凶狠几分,想你不过一介文弱书生,皇上为何偏要派你去,难道满大清就再找不出其他更适合的人了吗?不行,你这就进宫与皇上推了去!”

“皇上之所以与我加官进爵,不过是出于一点子爱才之心,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难道满朝文武还有谁敢抗旨不遵的?”如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淡淡的无奈。

“那你就辞了官,咱们回扬州去,到时皇上总不能再叫你去云南了罢?”贾敏的声音则带着几分忿忿然。

如海无奈一笑,道:“那怎么能行?别说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谋福祉是我辈之人的本分,就是为了玉儿,此行我也是非去不可的……”

短短几句话,说得贾敏沉默了。屋子里半晌没有声息。

短短几句话,则说得彼时犹在隔壁听墙角儿的黛玉百感交集,几乎是立刻泪盈于睫。她到底何德何能,此生能得如海为父、贾敏为母,能得到他们这般无私的关爱和无私的奉献?尤其如海,为了她的将来,为了她的幸福,甚至可以连性命都豁出去!

只是,他们能这般全心的待她,难道就未想过,她同样亦是全心待他们的,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如海去那凶险之地呢?

冷不防却听得贾敏弱弱的声音:“……难道就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吗?”

回答她的是如海带了几分苦笑又带了几分坚定的声音,“‘满汉不通婚’可是祖制,谁能违抗得了?四阿哥又是那样的品行,玉儿若能跟了他,此生必定是十分幸福的,只要她能幸福,再多的困难再大的凶险,我又何足惧也?”

“那万一玉儿将来并不中意四阿哥,而你又……,可该怎么样呢?”贾敏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如海坚定答道:“那我也要为她博一博去!”又放柔了声音道,“你也知道,咱们家虽隶属汉军旗,依例玉儿将来也是要参加选秀的,到时她的终身,可就不是你我更不是她自己所能左右的了。我已经想好了,此番待我去云南回来后,便趁机求皇上抬了咱们家的籍,并求皇上恩准咱们家的女孩儿可以不必参加选秀,到时再请李公公在一旁帮忙说上几句话,想来是一准儿能成的……”

“可是万一……你回不来了呢?到时咱们母女三个,又该怎么办?”贾敏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度。

“不会有万一的,我答应你,无论怎样,一定会活着回来!再者,说是去范险,我可是钦差大臣,正二品的朝廷大员呢,谁又真敢让我亲自去上阵杀敌?谁又敢不拼了性命的保护你?不过是去拿主意作决定,指挥他们罢了,你就只管放心罢!”如海的声音越发放得柔和了,“常言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若是今日的‘虎口求生’能换得明日玉儿与墨儿的幸福一生,我甘之如饴,你就好生带了她姐儿两个在家过活儿,安心等我回来罢!”

回答他的是贾敏“嘤嘤”的低泣声,那声音怎么听怎么透着无奈和妥协,直听得外面的黛玉泪如雨下,整颗心都揪作了一团。

又听如海低低道:“这也是我缘何要先知会了你之后,再告诉玉儿此事的原因,为的便是怕到时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她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儿,让她生疑。她再有主意,终究还小呢,有些事情,我们作父母的能替她承担,能替她做好周全的安排,就尽力替她承担安排了罢!”

贾敏抽泣了片刻,终于渐次平静了下来,用哭过之后略带了几分鼻音的声音说道:“……罢了,认真说来,皇上的旨意又岂是咱们能违抗不遵的?便是没有之后可能会得到的好处,亦是非去不可的,何况此行还极有可能会为玉儿墨儿姐俩的未来带来巨大的益处呢?但只一点,你既答应了我要平安归来,就一定要做到,不然我生生世世,上穷碧落下及黄泉,都不会原谅你的……”说到最后,终于又忍不住哭倒在了如海怀里。

她如何不知道此番又岂是如海说不去就能不去的?只是对丈夫本能的担心和不舍,让她暂时失去了理智罢了,待凝下心神一细想,自然便能明白过来,因只得无可奈何说了这样一番话。

如海与她夫妻二十载,又岂会不了解她的?因忙红着眼圈儿,点头慎重的答应她道:“我什么时候对你食过言的?你只放心,我说了一定会平安回来,就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你只须记得,在家好生照顾自己,好生照顾好玉儿和墨儿就是了!”

当下夫妻两个又低低说了半日的衷肠话儿,只是黛玉已哽咽得再也听不下去,因忙强自忍住,轻手轻脚避了出去,又强忍着回至自己房中,吩咐了屋里的人都不许跟进去后,方扑到床上,捂着被子无声的痛哭起来:虽然她也如贾敏一般,很快便明白过来此行并非是如海想不去就能不去的,但她仍为如海待她的一片慈父之心所深深感动,她第一次知道了“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黛玉这一哭,就直哭了约莫一个时辰,方渐渐止住。正在抽泣之时,就闻得王嬷嬷的声音在外面小心翼翼道:“姑娘,太太使夕颜姑娘来请您过去吃饭呢。”

她忙止住抽泣,尽量用与平常一般无二的声音道:“知道了。嬷嬷且请夕颜姐姐先回去,就说我才睡了起来,要收拾一番方能过去,请娘亲稍等片刻。”

王嬷嬷忙答应了,又问,“要梅香兰香进来服侍吗?”

黛玉忙起身拿靶镜照了照,发现自己一双眼睛红得兔子一般,只怕贾敏一见了便会动疑,只得向外道:“只让她们两个进来罢。”

梅香兰香两个应声进来了。瞧得黛玉通红的眼眶儿,都唬了一跳,不待她吩咐,忙一个打热水,一个取煮鸡蛋去了。

黛玉见了,也不阻拦,只命:“不可声张。”便坐到妆台前去,头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哭过之后酸涩难当的眼睛。

敷过煮鸡蛋,又匀了一层淡黄色的粉妆后,黛玉的眼睛终于不那么红了,不仔细看,绝难看得出来她才哭过,见状她方松了一口气,令梅香兰香跟着,去了上房。

“女儿见过爹爹娘亲!”欠身行礼的同时,黛玉微抬起头关切的觑了贾敏一眼,却发现她的神情如平日一般,并无二致,若非知晓她才痛哭过一场,她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显然贾敏为了不让她生疑,一如她一般,也是破例擦了粉抹了胭脂的。

她鼻子一酸,一个忍不住,几乎又要掉下泪来,她忙强自忍住,若无其事的笑道:“因方才回房后看了一回书,不知不觉竟睡着了,累爹爹娘亲久等,是玉儿的不是。”

贾敏犹自发着怔,还是如海轻推了她一下方回过神来,因忙笑道:“玉儿来了。”吩咐了丫鬟摆饭后,便复又心不在焉起来。

一时下人摆了饭菜上桌,贾敏在如海又轻推了一下她后,再次回过神来,忙笑着招呼黛玉吃起来,又不停的与她与如海夹菜。而黛玉为了不辜负如海贾敏的一番苦心,也装作没事人一般,一面吃,一面说笑不绝。小小的饭厅,就因为一家人各怀心思的刻意维持,倒比往日更显得热闹了几分。

吃完饭,一家三口移回正房吃茶,如海就趁机说起自己要去云南之事来,“……玉儿你可能还不知道,皇上今儿个在朝堂上授了为父钦差之职,到这个月下旬,便要代天出京,去云贵一带视察民情了。到时候我不在,你可要帮着你娘亲照顾好妹妹,打点好家事才是。”

黛玉见他有意避重就轻,说得轻描淡写,心下发酸,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是佯装惊讶的问道:“皇上不是最喜欢亲自出宫视察民情的吗,怎会忽然想到让爹爹代天出京呢?”

如海微微一笑,道:“皇上国事繁忙,岂是想什么时候出宫,就能什么时候出宫的?有些事情,少不得要让我们这些作臣子的来分担了。”

“那爹爹这一去,多早晚方能回来呢?”知道事情已再无回寰的余地,黛玉自然捡最要紧最关键的问题来问。

贾敏先前只顾着伤心难过,竟忘记问这个问题了,闻言因忙亦赶着如海问道,“是啊,你这一去,多早晚方能回来?”

如海向她母女安抚一笑,道:“少则一年,多则两年,必定来家,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他越是说得云淡风轻,母女两个就越是心酸难受,偏碍于作母亲的不想让女儿动疑,作女儿的又不忍辜负母亲的苦心,皆双双强自忍着,倒是都没有哭出来。

瞧在如海眼里,方暗自舒了一口气,看来,敏儿和玉儿,都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

傍晚时分,胤禛得了信儿也急匆匆赶了来,与如海去到书房说了半日的话儿,方微红着眼圈儿,满脸感激的出来,显然也是明白了如海的苦心,心下感激,才会那般一反常态的流形于色的。

待二更天他辞了如海贾敏,将到林府二门之时,却在垂花门外的夹道上被黛玉拦住了。

“四哥,你手下有没有武功高强,行事又稳重妥帖,忠心不二之人?”她仰着头,一见面便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胤禛已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因忙道:“你放心,我一定会选几个身手不凡的妥帖之人,寸步不离跟着姨父的。”如海是为了他和玉儿的将来才会那般一口应下皇阿玛命令的,别说是不忍见黛玉为此而难过揪心,单凭着如海与贾敏平日里待他的那一番情意,他也会竭尽所能保得如海周全的!

得到了他的肯定答复,黛玉的神情瞬间轻松不少,但很快又凝重起来,试探性的问他,“……我恍惚记得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云南一带常有蛮夷出没,很多地方都是不毛之地,人在那里根本不能生存,可真是不真?”即便是二十一世纪的云贵两省,某些地方亦是偏僻贫困得让人不敢想象,何况三百年前?即便真有小子亲兵们照顾,事事不必如海亲自动手,又有胤禛承诺的武功高强之人保护,她仍是放不下心来。

胤禛心里一动,怀疑黛玉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一接触到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便立时摒弃了这个想法,放柔了声音安慰她道,“你不要担心,那里并不若外人想象的那般荒僻,不过是有些人在以讹传讹罢了,姨父此去,一定可以平安归来的。”

一席明显是安慰性质居多的话,却让黛玉的心奇迹般的安定了下来,一双远山般的黛眉,也蹙得没有那么紧了。

瞧在胤禛眼里,松了一口气,因又拿话来岔开道:“姨父这一去,少说也要一年方能回来,家里总不能没有个主事的男人罢?林管家年纪又大了,因此我想让邬先生回来,帮着料理一下外院的事,待姨父回来后,再另作打算。”

黛玉一想,如今“夺嫡之战”尚未开始,邬思道跟在他身边,并不能有所作为,而自己家又确实不能没个人主事外院,遂点头道:“倒是个好主意,可知会过爹爹了?邬先生那里又怎么说?你府里可又安排得过来?无论如何,让他来咱们家主事外院,也确是屈就了!”

胤禛道:“我打算先回府问过邬先生的意思后,明日再来回姨父。”

当下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儿,黛玉见天色着实不早了,送了胤禛至二门外,方折回自己院里歇下,一宿无话。

邬思道虽系如海的幕僚,二人之间的情谊却远比常人,既是朋友知己,更是亲人手足,如今闻得如海有难处,自是毫不犹豫便答应了到林府主事外院。遂于第二日便打点了简单的包袱,住到了林府第一进院子的厢房。

二月中下旬,待黛玉过完了生辰,贾府并众亲朋同僚及交好的人家都上门与如海送过行后,他便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领着大队人马,摆了钦差大臣的仪仗,浩浩荡荡的出京去了。只余下泪眼汪汪的贾敏与黛玉母女三个,虽有满心的不舍与担忧,亦只能化作对如海早日平安归来的祝福与祈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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