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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贾敏是天天忙着去交好的人家吃年酒,也忙着请人吃年酒,第一进院子和第二进院子的花厅院子乃至抱厦退步皆摆满了戏酒,亲朋好友是络绎不绝,直忙了七八日方算完。
忙忙碌碌中,早又元宵将近。如海怜贾敏连日来辛苦了,帮着她打点家务的黛玉亦累坏了,遂决定元宵当晚,带妻女去街市上看花灯,权当是慰劳她们娘俩儿的辛苦。
当然,说是去街市看花灯,以林家的身份和出身,自是不可能去与街市上与熙熙攘攘的人群相挤的,因此如海便遣了林管家去将灯市上最好酒楼的顶层都包了下来,还命令周嬷嬷去传话儿:“京城的花灯与扬州城内的大不相同,有要逛的,只管十五日晚上跟了我们逛去。”这话一传开,众丫头婆子们天天不得出门子,谁不愿去?忙都满脸喜悦的请周嬷嬷代他们谢了老爷太太的恩典,一叠声的说要去,惟恐周嬷嬷漏下了自个儿。
于是到了十五日下午,林府上下除过各房各处留下看门的人,其余人等都百般忙活儿了起来。
不知不觉,天已黑了下来,林府上下都喜气洋洋上了马车,直奔灯市而去。
还未到得灯市,远远的已可看见灯市所在的城西上空的云都被灯火染红了,流散出一带艳紫霏彤。云幕下,香车似流,人潮宣沸,灯花冉冉胜火。蜿蜒绕城流过的护城河水面上,更是盛绽着数之不清的火莲,灼灼在晃漾中玲珑燃烧。
道路两旁也已能看见不少由行人提着的,或是路边住户挂是零散的花灯,什么玉兔灯、龙凤灯、百花灯、蜜蜂蝴蝶灯、虎头灯、走马灯……端的是五花八门、目不暇接。
及至进入灯市,更又截然不同,真真是火树银花、缤纷璀璨。黛玉透过车帘掀起的一角望外看,只觉得满眼都是光,红的黄的绿的蓝的,又有无数的花样,让她不住的惊叹,想不到清朝制作花灯的水平已是这般高!
不知不觉,马车已到得如海使人包下的酒家。贾敏忙与自己并黛玉戴了白纱帷帽,方随了如海,被家下人等簇拥着穿过酒家的厅堂,拾级而上,到得了他们包下的顶层。
自酒楼顶层自上而下看去,入眼的花灯就更多了:会扇翅膀的蜂蝶或鸟儿、摇头摆尾的老虎和麒麟、举手作揖的金童玉女、以及咧着嘴笑呵呵地点头的福禄寿三星……直看得黛玉是目不转睛,连日来压在心底的那一丝郁结,亦无形中减轻了许多。
她正看得出神,就有贾敏亲自拿了一件猩猩毡披风上来与她批上,一面柔声问道:“玉儿瞧什么花灯这么出神呢?若是喜欢,索性使人与你买几盏回去,细细把玩。”便要使婆子去。
黛玉忙出声唤住,笑道:“那东西也不过是远远看着新鲜好看罢了,真买了来,只怕我也不喜欢了。”
娘儿两个正说着,冷不防外面传来一阵“蹬蹬”上楼的脚步声,周嬷嬷忙开门晃了出去,旋即便进来笑道:“回老爷太太,四阿哥来了。”
如海听说,忙道:“快请进来。”一面起身往外迎去。贾敏见状,忙亦迎至了门边。
须臾,就见胤禛大步行了进来,先与如海贾敏行了半礼,方道:“方才去府里送东西,闻得下人说姨父姨娘来了‘一品斋’赏灯,所以赶了过来。”
他今天罕见的穿了宝蓝色团花的外袍,倒是越发衬得他身材挺拔,气宇轩昂,黛玉乍一看见,竟连心跳都漏了一拍,因忙别过了头去。
耳边又传来贾敏的声音:“不是说今儿个宫里有御宴宴请皇室宗亲吗,怎么四阿哥没有去?”
胤禛答道:“太后身上略微不自在,因此皇阿玛命大伙儿都散了。”
姨甥两个闲聊了一回,就听得胤禛忽然话锋一转,“方才来的路上,听得人说今晚上还有冰灯,我想带玉儿去瞧瞧,未知姨父姨娘意下如何?”
自胤禛明确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后,贾敏看他便如同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了,闻言自是再无不答应的,“我还正愁玉儿闷坏呢,你就带了她去逛逛吧,只记得早点送她回去也就罢了。”
胤禛答应一声,上前与一直未说话的黛玉道:“既是如此,我们就走罢。”命梅香,“把姑娘的纱帽和披风拿好了。”
黛玉暗自一撇嘴,看老娘看胤禛那个样子,倒像他是她的儿子,而她才是外人一般嘛,不过难得见她这么高兴,她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与胤禛出去罢!
两人遂辞了如海贾敏,一前一后往楼下走去。
行至楼梯拐角处,黛玉正待往下走,冷不防却被胤禛自后面拉了回去,旋即自梅香手里取过披风,专注而细心的与她系起来。
黛玉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怔,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才到他的胸间,便有几分不好意思,因悄悄仰起了头,就看到胤禛正抿着薄而性感的双唇,用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她。他俊朗帅气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下巴的线条虽稍显冷硬,却完美而精致,以致黛玉霎那间竟看迷了眼,暗自叹道,都说“数字军团”里以老九最俊美,老八气质最好,可是据她看来,二人分明差胤禛差得远啊!
思忖间,眼前忽然一片模糊,却是胤禛与她戴上了纱帽,“好了,可以走了。”声音里还夹杂着几分淡淡的笑意,显然正因她看他看迷了眼而心情大好。
黛玉一张小脸攸地涨得通红,既为胤禛笑话她而恼,又为方才的失态为后面跟着的梅香雪雁看去了而羞。所幸梅香雪雁都一直低着头,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儿,她方稍稍舒了一口气,又狠狠白了胤禛一眼,赌气抬脚先下楼去了。胤禛见状,强忍着笑意,忙忙跟了上去。
灯市上除了花灯,还有许多别的新奇玩意儿,譬如小贩支了摊子摆卖的各种应节物品,占地儿舞刀弄枪卖艺或是耍杂耍玩喷火的,也有人用小车推了大铁锅出来卖热腾腾的元宵并其他的小吃,因此黛玉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转移了,兴致勃勃东瞧瞧西看看的,也忘记自己犹在与胤禛赌气之事了。
胤禛在一旁瞧着,又是好笑又是爱怜,忙上前尽量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不让她被其他人挨上;又使眼色命暗中跟着的护卫们跟上。
又逛了不知道多久,在如愿看到这个时代的冰灯后,黛玉觉得有些累了也有些饿了,正犹豫着怎么开口跟胤禛说,就听得他先道:“前面巷子里有家小食店,做得好元宵,其他点心也不错,整好我有些个饿了,要不我们去那里坐坐?”
黛玉听说,正中下怀,忙点头笑道:“那就坐坐去罢。”
胤禛遂护着她穿过人群,经过一座不大的石拱桥,转了一个弯,到得了他口中的那个小食店。
小食店果然很小,不过两间小屋摆着五六张小方桌罢了,外面那间屋还隔了半间出来作厨房,老板是约莫五十来岁的老两口儿,慈眉善目的,一看便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好感来。
“原来是艾爷来了,您请里面坐。老婆子,快给艾大爷下元宵,就下方才你才包好的那些个新鲜的。”老头儿一见胤禛便满脸堆笑的往里让,显然他是常来的。
胤禛淡淡一笑,“你二老这一向身体好?瞧着气色倒是越发好了。”一面说着话,一面同黛玉进了屋。
后面梅香兰香见那桌椅都黑黢黢的,皱了皱眉,自襟间解下手帕子便要先擦拭了方让黛玉坐。黛玉见状,忙摆手止住了,看胤禛对老头儿和颜悦色,分明有几分感情,何必让他见了不高兴。
果然胤禛压根儿没有嫌弃那桌椅的意思,衣襟一撩,已是坐到了靠窗那张桌子前,黛玉忙上前坐到了他的对面。
“艾爷,姑娘,请用茶。”老头儿沏了热茶来,憨厚一笑,道,“这是前儿个老婆子上街时买的瓜片,虽然比不得爷和姑娘平日吃的,味儿还醇,爷和姑娘能着吃一盏暖暖身子罢。”
胤禛接过吃了一口,方又问:“最近那群小混混没有再来找你们的麻烦了罢?”
“没有了没有了。自前次爷打发来的人在门口坐镇了几日后,他们便再未来过了。”这回说话的是那个老婆子,她笑得一张脸似老树皮般皱巴巴的,却只会让人觉得亲切。
她还待再说,那老头儿却笑道:“锅里还煮着元宵呢,就知道碎嘴,没见艾爷和姑娘还等着呢?”
老婆子瞪他一眼,“就知道说我碎嘴,你也没见好到那里去!”说归说,却快步往外间去了。
这一幕瞧在黛玉眼里,只觉说不出的温馨,说不出的羡慕;再看胤禛,亦是满脸的憧憬向往,她方明白过来缘何胤禛喜欢来这个根本不适合他身份来的地方。
很快元宵便来了,黛玉尝了一个,满口的甜香,竟比自家的元宵好不逊色,她不由赞道:“你二老真真是好手艺!”
老头儿老婆子闻言,笑得越发开怀了。
黛玉注意到胤禛几乎没有动筷子,不过偶尔优雅的抿一口茶而已,再联想到方才是他先喊饿的,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他并不饿,只是因为观察到她饿了,才会那般提议的,心里便有了几分柔软与感动,他一定很喜欢她吧,所以才会待她这般无微不至的,不然以他那冷清的性子,又岂会是关心其他与己无关之事?
正发怔之际,冷不防耳边却传来一个熟悉至极的女声:“这里倒还隐蔽,瞧着也干净,我们就在这里吃点东西罢。”竟是一身便装的胤祀并掀起了纱帽面纱的那拉.步月,后面还不远不近跟着两个媳妇子并几个护卫的人。
黛玉与胤禛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底看到了诧异与纳罕。二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回避一下,奈何这小店实在太小,堪称一目了然,就见那拉.步月已然一脸惊喜的行了进来,“原来四……您和林妹妹也在这里,真真是好巧哦!”
旋即胤祀亦跟了进来,向胤禛拱拱手,算是打了招呼,笑道:“倒不想四哥大晚上的也出来赏灯,真真是好雅兴。”又问,“四哥不介意我们一块儿坐罢?”
胤禛淡淡点头:“坐罢。”命老头儿再煮两碗热热的元宵来。
黛玉见那拉.步月虽瘦了一些,精神还好,心下狐疑,难道那拉夫人已经允许她与胤祀交往了?不然二人也不至于这般明目张胆的上街了,瞧后面跟进来的那两个媳妇子分明是那拉夫人房里的人,有她们在,那拉.步月系偷跑出来的可能性不大。
像是猜透了她的所思所想一般,那拉.步月忽然凑到她的耳边道:“妹妹一定是在想今儿个我缘何光明正大和八爷出来了罢?不瞒妹妹,经过我前段时间的不懈努力,我额娘已经默许我们两个继续交往了,只是规定我每月只能见他一次,且还不能引起他人的注意罢了。”
她说话时,眼底满满都是喜悦,看在黛玉眼里,也不由替她高兴起来,“那我可得好生恭喜姐姐,离心想事成终于又近一步了。”
两人正小声说着,老婆子送了冒着热气的元宵来,胤祀先端起一碗,并不就吃,而是轻轻用口吹了片刻,方递与那拉.步月:“这会子不冷不热的正好,快吃罢。”那拉.步月攸地红了脸,却依言接过,举筷小口小口的吃将起来。
胤祀坐在她身侧,如同方才胤禛一般,自己几乎不动筷子,只专注的看着她吃。
看在胤禛眼里,便有了共鸣,因悄悄儿拉起黛玉,便要退出去,以便将这难得的独处空间留与他们。
冷不防却听得胤祀低叹一声,几不可闻的说道:“以后不论怎样,你都不能再作那等傻事儿了,你只须记得,凡事有我即可。倘你真饿坏了身子,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电光火石间,黛玉忽然明白过来那拉.步月方才话里‘前段时间的不懈努力’指的是什么了,敢情她为了能让那拉夫人同意自己与胤祀交往,竟采取了绝食那般极端的手段!
她的心灵忽然受到了极大的震动,胤祀和那拉.步月为了他们的未来,一个能放下骄傲、忍辱负重去奉承平日里打压自己生母的宜妃,一个则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要,她和胤禛的未来,分明要比他们光明得多,她还有什么理由去郁结去动摇呢?再者,胤禛都已做好安排了,她应该相信他才是,倘若他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将来又何谈治理好整个大清呢?
她应该对自己对胤禛,还有对胤祀和那拉.步月都有信心才是。只要他们都肯努力,她不信“人定胜天”这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会在这里就不准了!
第一次主动反握住胤禛手的同时,黛玉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相信,他们几个的未来,定然会是一片光明的!
元宵过罢,京城里年的气氛方渐渐淡去,不必每日去别家吃年酒了,只是府中一应陈设动用之物还须得收点,下人们也须得论功行赏,因此又直忙活了好几日,贾敏与黛玉方算是彻底清闲下来,彼时已是出二月了。
这一日晨起,黛玉去到贾敏房里请安,说了一阵儿闲话,贾敏忽然用商量的语气与她说道:“再过几日,便是你八岁生辰了,我的意思是今年就不大肆操办了,只到时候由你出面,发帖子请了平日里与你交好的小姐们过府,好生散淡一日也就罢了,你意下如何呢?”
三日前,如海又蒙康熙下旨,由从二品的翰林院掌院大学士,升作了正二品的文华阁大学士,相当于是不到一年的时间,便连升了四级。大清朝自开国以来,尚未有谁有过如此殊荣,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林府的风头,自然更是一夜间水涨船高,达到了鼎盛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