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闻言,便皱起了眉头,白日里才打消了的疑惑复又浮现在了心里。
黛玉更是暗叫不好,正所谓“事出反常必为妖”,贾母忽然这般亲自登门,还与贾敏大打亲情牌,别是又想出什么幺蛾子罢?她所能想到的贾府想图林家的,就只有联姻这一项,现在碍于彼此的身份差异,联姻已然是不可能的,那贾府还想图林家什么呢?是银子还是如海的权势?以贾府上下那种“油锅里的钱尚要捞出来花”的性子来看,他们这会子倒还真有可能在图自家的银子,或是想借着如海的权势为自己谋好处!
如果只是这样,倒还罢了,怕就怕的是贾府贪婪的还想要更多,可是他们又不知道,因而无从防备,一个不慎真被他们算计了去,那可就真是糟糕透顶了!
见她母女两个皆因自己的话而变了颜色,如海忙笑道:“你们也不要想那么多,指不定老太太是忽然间真个想通了亦未可知呢?说来宝玉比十三爷还大一岁呢,也确实不小了,十三爷那样的身份尚且知道不懈的努力以求上进,何况他哉?况老太太今儿个不也说了要‘过阵子再说此事’的吗?且先看老太太那边儿过阵子怎么说了,我们再想应对之策罢,万一老太太是真只想让宝玉跟着我长进,你们娘母子不是白担心这么久了?”
说得贾敏容色稍霁,“也是,母亲素来疼我,当不会真让我做什么为难的事才是。”又有几分暗愧,自己也太草木皆兵了,母亲也就只做过一次让她为难的事,其余时候也就一点言语上的龃龉罢了,自己却只当母亲行动皆有坏心的防着,也太不应该了。
黛玉却没有贾敏那么乐观,贾母或许疼贾敏,但当贾府的利益与贾敏的利益发生冲突时,她敢打赌,贾母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但黛玉也明白贾母在贾敏心中犹有几分分量,说不得只能将到嘴的提醒她的话咽了回去,只暗中告诉自己以后要再多注意再多提防,一定不能让贾敏和林家的利益守到损害!
又过了几日,贾母再次坐了车到林府来。这次却是绝口不再提让宝玉跟着如海历练之事,只是带了一个盒子来,命贾敏打开看。
贾敏不知何意,只当贾母是要将自己的什么体己东西送与自己,又恐像当初贾母忽剌剌送荣府家传的那十二颗红宝石,意欲订下黛玉一般时让自己为难,忙摆手笑道:“母亲为尊为长,原该我做女儿的置了好东西来孝顺您才是,怎好收您老人家的体己东西呢?”百般推辞着不肯打开,又命鸳鸯,“快好生与老太太收着。”
贾母见她误会了,呵呵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只放心打开来看罢。”又打趣儿,“敢情儿又是在想我什么好东西了?罢了,明儿且随了鸳鸯去我的库里,看中什么,你只拿去便是。”
说得贾敏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该我孝顺母亲才是。”到底将盒子打开了,却见里面装的竟是她打小儿换的寄名符,胎发,五六岁上时换的乳牙,初习字时写的第一篇字,她远嫁扬州后每次写回来的书信……等物件,样样皆保存得完好无缺,一看就是费了一番苦心的,贾敏不由微红了眼圈。
耳边又传来贾母的声音,“当日留着这些东西,原是为了作个念想,如今你就在我身边,留着这些东西也无益了,倒不如拿了来给你,将来老了时再看见,只怕别有一番感触……”
话音未落,贾敏已是泪盈于睫,语带哽咽,“这么多年了,母亲还留着这些东西,可见是真将女儿当作了心肝儿肉一样来疼爱,明儿女儿一定会好生孝顺母亲的。”
贾母就红着眼圈儿笑了起来,道:“傻孩子,只要你过得好,为娘的也就开心了,并不是为图你的孝顺报答。”说着拿手帕子拭泪,顺带将眼里的一抹得意快速掩了去。
然她虽遮掩得极快,却还是未能逃过早存了要防备她之心,因而待她今儿个一来便未错过眼珠瞧着她的黛玉的眼睛,不由心中警铃大作,贾母这般大打亲情牌,让贾敏感动得无以复加,却并不趁机提要求,只怕图的并不仅仅是她所预料的那般不是林家的银子,便是如海的权势!
待送走贾母后,黛玉几次三番欲提醒贾敏,但见她满脸的幸福和满足,又几次三番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说来也怪不得贾敏没有防人之心,贾母好歹是她的亲生母亲,一如贾敏之于她,以前就未必没当眼珠子来疼,要让贾敏如她那般防着自己的母亲,也确实太难为她了!譬如她自己,若非是因为身体里面住了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只怕也未必不会将贾母当作自己的至亲来看待!
是夜,因着思忖贾母此番如此的大费周折,到底是欲从贾敏从林府得到什么好处去,黛玉一直辗转反侧到三更天方迷迷糊糊睡着了,因此次日便起得有些迟。
当她更衣梳洗毕,正坐在妆台前晨妆时,冷不防贾敏屋里的大丫鬟若素却面色苍白的进来,连礼也顾不得行,便忙忙道:“太太晨起时便觉得有些个不舒服,方才奴婢因沏了一盏参茶去太太吃,不想太太才吃了半盏不到,便吐了出来,还一个劲儿的说觉着心里难受……”
话未说完,黛玉已腾地站起身来,一行向外走,一行问道:“打发人请太医去了不曾?这会子太太跟前儿都有谁在伺候着?”
若素忙跟了上去,道:“已经让人拿了太太的对牌请太医去了,这会子伺候在太太跟前儿的是周嬷嬷陈嬷嬷和安之几个。”
说话间主仆一行已到得上房,果见贾敏正面色苍白的歪在床上的大迎枕上,周嬷嬷正与她揉着太阳穴,安之则拿了美人捶与她捶着腿。
瞧得黛玉进来,周嬷嬷面上一松,忙道:“大姑娘可来了。”
黛玉顾不得理会周嬷嬷,忙上前坐到贾敏的床头,问道:“娘亲这会子觉着怎么样了?”说着已执起了她的右手。
贾敏恹恹的道:“就是心里觉着堵得慌,身上也软软的,想来是昨儿夜里找了凉亦未可知……”话未说完,就见黛玉脸上的担忧已被满满的喜悦所替代,她心里一动,一颗心瞬间激动得砰砰直跳,但犹不敢往那方面想。
黛玉却已抿着嘴笑开了,“嬷嬷不必担心,娘亲这可不是病。”而是有喜了!再想不到贾敏竟会在四十一岁上,再次有了身孕,真真是天大的喜事!
周嬷嬷听得一怔,待回过神来,面上先是不敢置信,接着便是满满的笑容,一面对着贾敏福了下去,“恭喜太太了!”
贾敏是知道黛玉医术的,闻得她这么说,便知事情是八九不离十了,又是喜悦又是激动又是难为情,忙红了脸命周嬷嬷和跟着拜下去的其他丫头婆子们起身,“事情还未作准呢,好歹待太医来瞧过,你们再要……道喜亦不迟啊!”
周嬷嬷笑道:“当日太太得二姑娘之时,也是大姑娘先诊的脉,如今大姑娘又年长几岁,越发老练了,自然更不会再出错。”一面打发人告知如海去,一面使人备了尺头,说过会儿要代替贾敏去城外的观音庙谢观音娘娘去。
见她忙活儿个不住,贾敏也不阻止,只是红着脸浸着笑,由黛玉和安之二人轻轻搀着,躺回了被窝里,等待起太医来再次确诊。
太医的诊断结果自然与黛玉的一样,到喜治愈,还另开了一大堆补药,说以贾敏这个年纪再生子,委实有几分凶险,让上下人等务必经心些。周嬷嬷等人忙一叠声应了,又领了黛玉之命,另付了太医两倍诊金,方好生送了出去。
太医前脚刚走,如海后脚便赶了回来,脸上的喜悦是遮也遮不住,顾不得还有黛玉墨玉和众下人在场,便不错眼珠儿盯着贾敏的肚子看,间或还傻笑两声,与他平日里的形象大不相符,简直让满屋子的人都几乎因忍笑而忍出了内伤来。
黛玉情知他夫妇二人必定有许多体己话儿要说,体贴的将满屋子的下人都带了出去,然后与周嬷嬷王嬷嬷等四人商量,“如今娘亲有了身孕,方才太医也说了让咱们上下都务必经心些,因此我想着明儿便接手了家里的大小事宜,到时少不得要嬷嬷们在一旁提点着,待得娘亲顺利生下小弟弟或是小妹妹,我再让娘亲谢几位嬷嬷操劳之苦。”说着离座给大家行了半礼。
唬得四人忙自小锦兀上立起身来还礼不迭,这个说“姑娘这般折杀奴婢们,叫奴婢们如何受得起?”,那个说“这原是我们的本分,姑娘实在太客气了”,算是将事情初步定了下来。
到了第二日,黛玉便趁去请早安之时,向贾敏提及了此事,“如今娘亲只管安心静养,给我和墨儿生个弟弟或是妹妹,其他一应事宜,只管吩咐我去做即可。”周嬷嬷等人从旁帮腔道,“大姑娘的才干可是全京城都知道的,太太只管享清福罢。”
贾敏想着自己六年前怀墨玉时,已觉得自己是“老蚌生珠”因而不好意思了,倒不想如今竟会再次有了身孕,不由又是羞涩又是喜悦,偏生墨玉还站在床下,歪着头不时疑惑的嘀咕道:“小弟弟小妹妹在那里呢,怎么我就看不到?’,说得大家都捧腹不已。
之后几日,兆佳夫人、那拉夫人并另几位与贾敏素来交好的夫人们都使人送了贺礼来,还说待贾敏过了三个月后,再亲自上门来拜访,省得这会子让她疲倦了。黛玉忙都一一安排了回礼,使了人去道谢。
胤禛亦使人送了大量的补品来,其中甚至还有几样是太后所赏,自是名贵非常,效用亦是非常,将养得贾敏是面色红润,气色大好。
再过几日,连康熙帝都知道林家又要添丁了,于一日早朝后笑道:“先前朕还想着将来镇南侯无人袭爵,打算让林卿趁早过继一个同族子侄,以便将来袭爵呢,如今看来,竟是大可不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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