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至含章殿,谈及方才之事,云绯除过羞恼于太子‘太过荒淫太过不检点’之外,又禁不住有几分后怕,“……若是那个贾二公子将方才遇上我们之事说与太子,太子不就知晓先前躲在亭子里的是我们了?姐姐说他会不会恼羞成怒,来找我们兴师问罪啊?”
黛玉听说,忍不住笑了起来,反问她:“你说你要是做了坏事,是会尽量的将其瞒天过海,不让旁人得窥一丝一毫呢,还是会大张旗鼓的闹得人尽皆知呢?你放心,太子爷又不是傻瓜,他不会也不敢来找咱们的!”不过暗地里会不会有什么行动,可就说不好了,看来得尽快将事情告知与胤禛胤祥才是。
云绯听说,禁不住亦笑起来:“是哦,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自热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黛玉点点头,又道:“况他既然敢将人带在身边,就是觉得此事无伤大雅,即便闹开了亦没人敢拿他怎么样,想来他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再者,即便他真来找咱们兴师问罪又如何,咱们也可以给他来个抵死不承认啊,只要我们不承认,他又能奈我何?好歹我们也是皇子福晋,可不比其他人!”
闻言云绯方彻底放下心来,也有心情八卦了:“只怕旁人无论如何想不到太子爷原来还好龙阳这一口儿罢?”用肘子捅了捅黛玉,“不过姐姐那位表兄,哦不,那位贾二公子倒是真个生得好样貌儿,瞧着不像男子,倒活脱脱一个女子一般,细皮嫩肉,娇娇媚媚的,若是能托生成女儿身,倒是个绝代佳人!”
说得黛玉翻了一个白眼儿,旁人岂止想不到太子好龙阳这一口,他们想象不到的,还多着呢!至于贾宝玉,若是真能托生成女儿身,倒是圆了他的夙愿了。
妯娌两个又说了一会子话儿,因见时候已不早,估摸着胤祥就该回去了,云绯方起身告辞去了。
余下黛玉发了一会子怔,忽然唤了雪雁来,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太子爷的居所,设法打听打听贾二公子缘何会跟在太子爷身边的,切记不要漏了马脚让人生疑。”又道,“去里间的匣子里拿几块儿碎银子,待会儿想必用得上。”
雪雁忙答应着,去到里间取了碎银子,便急匆匆去了。
她前脚刚走,胤禛后脚便回来了,瞧得黛玉坐在榻上发怔,因笑道:“可是一个人闷坏了?只可惜这几日都不能得闲儿,抽不出时间陪你。你若真闷得慌了,就去找十三弟妹说话下棋,或者四处逛逛亦使得,这保定行宫虽及不上紫禁城,倒也别有一番风情。只别憋闷在屋里,闷坏了可不好,横竖十三弟连日亦是不得闲,你们妯娌整好彼此作个伴儿。”
听他说起四处逛逛,黛玉忙令众伺候之人退下,趁机与他说起先前在亭子里听到的那一出儿来,末了红着脸有些不安的道:“谁曾想太子爷竟明目张胆到了这地步,不然说什么我们也不会去那个亭子的,没的白污了自己的耳朵,而且还极可能因此埋下了祸根。……贾家的人也忒不知廉耻,好好的公子哥儿竟送去给人作……,传了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儿。”眼里有羞赧之色一闪而过,林家虽与贾家早无瓜葛了,说到底贾敏身上还与他们流着相同的血液,事情一旦传开,贾敏亦会因此而蒙羞的!
胤禛听说,沉吟了片刻方道:“太子放浪形骸惯了,是大家私下里都知道的,只瞒着皇阿玛一人罢了,太子平日里当着人也不怎么避忌,即便知道了之前之事,想来亦是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再者,他又未亲自瞧见你们,你们大可与他来个一推三不知,难道他还敢屈打成招不成?放心罢,无论如何,我和十三弟都会护得你们周全的!”
黛玉虽担心如今才康熙四十一年,太子还有好几年的风光日子可过,怕在此期间他会使什么阴招对付他们,而他们却无力抗衡,但因知道太子终究是没有好下场的,是以倒也不是十分担心;这会子又闻得胤禛这般说,就更释然了几分。
夫妻两个正说着,雪雁回来了,见胤禛也在,忙与二人见了礼,又以眼神询问黛玉,是这会子便回话儿还是过会子待胤禛不在时再回?
黛玉见胤禛挑了挑眉,知道他已生疑,若真瞒着他,反倒伤彼此间的感情,因吩咐雪雁:“你但说无妨。”
“是。”雪雁应了一声,方娓娓说道起来:“奴婢方才听从福晋的吩咐,悄悄儿去到太子爷的居所结香苑,趁人不注意时寻了一个丫头打听,不想那丫头倒是个直率的,竹筒倒豆子一般便将事情都说与了奴婢听。”
雪雁原以为自己要费一番神方能打听出事情的端倪来,却不想此事早已是太子府公开的“秘密”,太子府的人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自然也就很容易便打听到了。
原来贾宝玉真个是被贾府送进太子府给太子作娈宠的,不过却不是贾母将其送进去的,而是王夫人拿的主意,始作俑者则是他一奶同胞的亲姐姐贾元春。
随着年纪一日大似一日,作了将近整整十年女官的贾元春不由得慌了,眼看自己就要二十五岁了,却依旧无名无份,而依旧例,宫女当差只需当到二十五岁,便会放出宫自行婚配,她虽然是女官,如今又是在太子府伺候,领的却仍是内务府的月例,自然也在被放出宫的行列。
换做其他宫女甚至是低等妃嫔能有此机会与家人团聚,且还有嫁作人妇相夫教子的机会,只怕都会欣喜若狂,巴不得那一天早点到来的。但贾元春却不作如是想,她深知自己年岁已大,又早非完壁之身,那怕挂着国公府嫡出大小姐的名头,亦是绝难寻下一个合适夫婿,而是只能去作人家的填房续弦或是嫁入身份地位远远不如荣府的人家。
这让打小儿娇生惯养,心高气傲,又在皇宫及太子府中见多了富贵荣华,见过了太子丰神俊朗的她情何以堪?这让向来自谓比府中姊妹强了不知多少倍的她又情何以堪?她一定要设法留在太子府,而且要风风光光的留下才是!
这般一想,她便想到了之前宝钗“自荐枕席”之事,虽说宝钗其时已死,而且据说死相极惨,但就后者乃最低下的商女身份而言,在太子府这几年,她过的日子也不算差了,尤其是在她被封为格格之时,曾是何等的风光?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若是她之前不作出那般巨大的牺牲,弄得名节尽毁,她又怎么会有之后的风光?
不过想归想,元春也深知眼下自己已是人老珠黄,无论她用尽何等心计手段,对太子都是不会再有任何吸引力了,即便她想自荐枕席,亦只能是白搭!那么,她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如宝钗先前一般,她很快想到了三春,但她随即便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三春之中,迎春老实木讷,虽然生得不差,但绝难迷住万花丛中过的太子;探春倒是生得好又有才华,但谁能保证她将来得宠后,会不会反过来打压她这个带她入府的恩人,——毕竟王夫人当年对其生母赵姨娘的打压,是阖府皆知的,谁能保证她心里没有恨,更遑论提携她?惜春年纪还小,身条都还没长开呢,那里能吸引住男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太子妃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作什么小动作的,薛宝钗的下场便是最好的例子,她可不能重蹈她的覆辙。
可是,不尽快让太子喜欢,不尽快让太子给她一个名分,等到二十五岁一过,她便只能包袱款款,灰溜溜的回荣府作老姑娘去,想想她都不甘心!不行,她一定要赶在二十五岁生辰以前,力挽狂澜才是!
昼夜寝食难安的思索,到底还是让元春想出了一个法子来,那就是设法将她的胞弟贾宝玉弄进太子府来,横竖太子偶尔会有龙阳之好,早已是太子府公开的秘密,而宝玉又生得好,差不多的女孩子尚且及不上,对太子而言,绝对会有吸引力。
最最重要的是,宝玉是男子,如今年纪还不大,身娇体软,当然能得太子欢心,但等他再年岁一大,对太子自然不会再有吸引力,到时候不一样可以回府娶妻生子,对他以后的人生都不会有任何影响?而太子妃总不至于跟一个根本不可能生孩子的男子也捻酸吃醋罢?只要宝玉能得太子欢心,那她的好日子不就指日可待了?至于宝玉所受的那点子委屈,等到她顺利有了名分,将来待太子爷登基后再作了娘娘,自然会百倍千倍补偿的!
元春都忍不住要为自己能想出这般绝妙的主意而鼓掌喝彩了!她立刻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将自己在太子府的尴尬处境及自己一旦回府后会产生什么后果,都细细说道了一遍;又将送宝玉进太子府的利弊都分析了一遍,其结果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然后又在信纸上斑斑点点撒了几滴泪,方命抱琴设法将信送了出去,送到了王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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