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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黛玉闻得李嬷嬷说:“太太只说了要在贾府的庵堂栊翠庵为贾老太太作七七四十九日的道场再下葬,并没有说多早晚来家……”,禁不住猜测,难道贾敏还打算为贾母守灵七七四十九日不成?
她这边还在猜测,那边墨玉却已然将相同的疑问问出了口:“听嬷嬷的意思,难道娘亲还打算为那个人守灵四十九日不成?”
黛玉听说,忙亦看向李嬷嬷。就见她沉默了片刻,才面有难色的嗫嚅道:“太太虽未那般说,但据奴婢看来,太太只怕真有那个打算……”
“这可如何是好?贾家如今可是犯官之家,娘亲若真在那里守灵四十九日,一旦传到有心人耳朵里,还不定怎生说嘴。”甚至还有可能会影响到胤禛和如海,“不行,我一定要去劝了娘亲回来。”墨玉噼里啪啦说完,便命人备车去,又向黛玉道:“姐姐如今身子不方便,且家去歇着罢,这些事情只管交由我去办即可,管保会办得妥妥帖帖的。”
对自己这个妹妹的聪明才干黛玉还是信得过的,她能在十来岁不到的年纪,便将整个镇南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比自己这个有着比她多二十多年人生阅历的姐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既然说了能将事情办妥,黛玉自然放心,因点头说道:“既是如此,我就先家去了,有什么事,你记得第一时间打发人去告诉我。”出来这么久,她确实有些腰疼了,最重要的是,她得使个人去宫门将如海截住,让他同了胤禛一块儿回四贝勒府,商量一下今日之事,会不会对他们的大计有所影响?
很快便有人来回马车备好了,墨玉遂点了几个妥帖的丫鬟婆子跟着,又点了几名护卫随侍,先瞧着黛玉上了车,自己方亦上了车,径自往宁荣街方向去了不提。
再说黛玉回至家中,第一件事便是使了小子去宫门侯着,旋即则回房梳洗了一番,换了家常宽松的衣衫,再吃了半盏热热的燕窝粥,方歪在暖阁里,一面与雪雁春纤等人闲话儿,一面等候起胤禛如海归家来。
这一等,便直等到天都黑透了,胤禛与如海方裹着一身的冷气回来了。
黛玉见翁婿二人的斗篷上有雪珠儿,忙问道:“下雪了吗?怎么这会子才回来?”一叠声的命人打热水来二人洗手,又命沏滚滚的茶,上热饭热菜来。
“下了好半日雪珠儿了,冷得紧。”胤禛笑答道,任由雪雁服侍着解了猩猩毡斗篷,又令小盛子服侍着如海去厢房盥洗毕了过来,父女翁婿三人对坐了用晚膳。
一时饭毕漱了口,如海方问黛玉:“特意使人截住我,却是所为何事?”
黛玉便将白日之事大略说了一遍,末了微蹙眉头道:“那贾家如今可是犯官之家,知道的,只说娘亲是感念母女一场,才会送贾老太太最后一程;不知道的,还不定怎生说嘴,或是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呢。”偏生康熙又将清算太子大阿哥等人党羽之事,全权交由了胤禛处理,到时候指不定会有人说胤禛徇私亦未可知。
一席话,说得如海紧锁起了眉头,片刻方道:“我这就走一遭宁荣街,先将你娘亲接回家再说。”
胤禛忙拉住他道:“还是先使人去瞧瞧岳母还在不在那里的好,玉儿方才不也说二妹妹早就赶去那里了吗?指不定她已将岳母劝回了家去,到时候岳父您岂非白走一遭了?”
如海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点头应了,胤禛遂使了两个小子去宁荣街。
黛玉见如海自闻得她说了白日之事后,紧锁着的眉头便一直再未松开,只当他是在自责,乃笑劝道:“不过一点子小事罢了,指不定是我小题大做了亦未可知,爹爹不必放在心上。”
如海依旧锁着眉头,摇头道:“我是担心此事让八爷一党知晓了,不定会怎生大作文章,如今他正是春风得意之际,皇上又看重他,连内务府都下旨给了他掌管,我们不得不防啊!”
“岳父不必太过担心,皇阿玛最重孝悌,便是被他老人家知道了,想也不会为难我的。”胤禛听说,忙笑着解劝道,“再说现下老八忙着与三哥一争长短,只怕是顾不上理会这点子小事了。”
自大阿哥胤褆与二阿哥胤礽都被圈禁以后,三阿哥胤祉的圣眷便随之隆厚起来,他本身就文才出众,颇得康熙看重;母亲荣妃自德妃惠妃倒台以后,在宫里的风头亦是大胜从前;兼之胤褆胤礽倒台后,他便算是康熙的长子了。于是便渐渐生出了某些先前从不敢有的想头来,在康熙面前,亦是前所未有的殷勤,私下里亦笼络了不少朝臣,俨然已隐隐有了与八阿哥胤祀分庭抗争之势。
如海眉头稍展,但仍忍不住忧虑:“话虽如此,还是谨慎点子好啊!再者,皇上如今待三爷确是大胜往昔,今日甚至夸他‘颇有朕往日之风’,万一……可怎么样呢?也不得不防啊!”
胤禛却忽然岔开话题道:“岳父不知道,昨儿个皇阿玛还背地里问了我许多话儿,什么‘近日可都有谁见过你二哥’,‘有否进过什么古怪吃食’,‘屋里屋外可有什么可疑东西’……初时我还不明白皇阿玛的意思,及至下来悄悄儿问过了李公公,才知道皇阿玛竟像是疑着有宵小之辈施术法镇魇废太子的意思在里头呢。李公公还告诉我,皇阿玛前儿个作了一个梦,说是梦见太皇太后老祖宗和孝诚仁皇后了,梦醒之后便不叫人跟着,独自却坤宁宫发了半夜的呆呢……”
“紫禁城内谁人不知皇上生平最恨魇胜巫术一类的?”话未说完,已被如海神色凝重的打断,“又有谁敢冒此大不违之险镇魇废太子去?皇上之所以这般问,只怕是对废太子心软了,在为自己找台阶下呢,甚至极有可能复立他亦未可知,这可就糟糕了!”
黛玉在一旁听着,倒不是很担心,她比谁都深知胤礽即便被复立了,依旧会被废黜的,自然没什么可担忧的。却禁不住佩服起如海的敏锐来,仅凭胤禛三言两语,他便能将康熙的心思猜个八九不离十,果然不愧为一名出色的政治家啊!
胤禛看起来也不是很担心的样子,“我相信李公公并没有将此事透露与除我以外的其他任何人知晓。”意思就是不论胤祀还是胤祉,现下都还不知道康熙对废太子胤礽的心思,不愁他们不使出百般的心计千般的手段去抢那个诱人的位子,到时候他自然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如海一想,“坐收渔翁之利”可不是现下最好的解决办法?点点头又摇头道:“问题是经此一役,太子若是真被复立了,势必会改过自新,到时候再要抓他的把柄拉他下马可就难了。”顿了一顿,“……再说句诛心的话,皇上如今已是年过半百将近六旬之人,身体早已是大不如前,万一等不到咱们拉太子下马之日,他就……,咱们岂非是功亏一篑了?”
“岳父放心。”胤禛却是自信一笑,“以前的太子,或许还是横亘于所有人心目中一道巨大的逾越不了的坎儿,到今时今日,我胤禛却已有足够的自信,能够操控他于股掌之上了!”抓不到把柄是吗?给他制造一点把柄即可;皇阿玛年纪大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去了是吗?那就赶在那一日之前,将大局锁定!
说得如海恍然大悟一般呵呵笑了起来,道:“你说的对,却是我太沉不住气了。当务之急,还是侍奉好皇上,照顾好二阿哥为上。”管其他人是要打废太子的死狗,还是热火朝天的奔走笼络朝臣呢,自会有他们倒霉的一日,他们只管作壁上观就好!
正说着,打发去宁荣街的小子回来了,行礼后禀道:“奴才去到那里时,亲家夫人同二小姐已经回去了,留了几个老妈妈在那里守灵。”
父女翁婿三人闻言,俱都松了一口气,如海更是忙忙便要回去,胤禛与黛玉情知他是放心不下贾敏,也不多留他,命人备了马车,又命刘光源点了几名护院,好生送了他回去。
第二日,便是腊月二十九日,即便在此之前的短短几日,京城已有很多人家家破人亡,但年节的气氛还是浓烈了起来。
用罢早饭后,黛玉正忙着备办年事,当然她只是指挥,自有刘光源家的同雪雁春纤并管事嬷嬷们去操办。就有小丫头跑进来屈膝禀道:“回福晋,二姑娘来了。”话犹未了,罩着大红羽缎对衿披风的墨玉已被簇拥着摇摇走了进来,一进来便长长舒了一口气,笑叹道:“还是屋里暖和啊!”
黛玉见她小脸冻得通红,忙将自己的手炉递给她,又瞧着她吃了一盏热茶,才笑道:“明儿就过年了,你今儿个不是该忙着备办年事,准备晚上祭祖之事的吗?怎么这会子倒有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