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娜退烧后,我立刻买下最小的那种载货马车。等诺娜感冒全好的那一天,我载着裹住毛巾的她,在天亮的时间不断前进。经过兰德尔王国的边境管制站时,诺娜还在货台上悠哉地啃着水果和点心。现在的我是黑发的玛丽亚,诺娜是黑发的儿子赖尔。在委托合作对象调查真正的维多利亚情况如何之后,我二度委托调查的是玛丽亚这号人物。玛丽亚一样下落不明,自从八年前从兰德尔王国入境艾许伯里王国后,从此再也没回国。她比我大两岁,当时膝下无子。我原本以为玛丽亚是黑头发,这个身分难以派上用场,因此在自由市集找到黑色长发时我真的喜出望外。我们在兰德尔王国奔波的时候,我尽可能将自己的经历正确地解释给诺娜听。「维琪是逃过来的吗?」「嗯,那是我想辞也辞不掉的工作,所以我要戴假发、要改名换姓还要搬家。最后是我擅自逃跑的,职场的人可能会气冲冲地追过来。诺娜,很抱歉没办法让你过上安稳的生活。」「没关系,反正可以去很多地方。」「……谢谢。还有,以后不要叫我维琪,叫我玛丽亚可以吗?」诺娜考虑了一下回答:「可以叫妈妈吗?叫名字的话搞不好会叫成维琪。」听到这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我又惊又喜,我紧紧抱住诺娜点头如捣蒜。我以前实在不好主动开口要她叫我妈妈。「嗯,嗯。当然可以啊,叫我妈妈吧,谢谢。」「咦咦咦?为什么要哭?」「没为什么。」我们现在住兰德尔王国,工作地点是一间牧羊场。生活从烤栗子的秋季开始过了三个月,现在进入北风冷飕飕的冬季。尽管牧场的工资不多,能住在这里工作还是非常方便,工人房够暖也够干净,而且牧场常常分送羊肉给我们。工人房备有附烟囱的巨大烧柴炉,可以用这个炉子做菜。塞满稻杆的床铺散发出太阳的味道,大手笔使用羊毛的棉被又蓬松又温暖。我在牧场学习如何照顾羊、打毛线和染色的时候,牧场的女主人称赞了我。「你学得真快,而且工作好勤快。」「谢谢你,我喜欢能活动身体或需要巧手的工作。」诺娜白天协助我工作,有时候为羊群换水,有时候打扫羊舍,累的时候就和小羊玩在一起。到了夜里,她每天都埋头用毛线编织毛线版的梭编蕾丝,似乎是想把编好的图样连成一片床罩或沙发罩。「妈妈,这个卖得出去吗?」「你要卖掉吗?」「嗯,我想赚钱。」「我赚的还够用吧。」「可是我想卖。」「是吗?那希望可以卖个好价钱。」米娜姊是农场的女主人,她年近六十,尽管她多半知道我们有什么隐情,还是雇用我们供我们住宿。她偶尔会说:「世界上很多男人会殴打太太。」她或许以为我们是从人面兽心的先生手中逃出来的。「等春天我再教你怎么剃羊毛。」「谢谢你,米娜姊,不过我打算在春天尾声搬家,你一教完我就要走人,我很不好意思。」「啊,对喔,我会想你们的。」妇人以批发价分了些羊毛给喜欢针线活的我,我就用这些羊毛打毛线。我依照她的教学,用草木的汁液将这些毛线染色,然后打成毛衣。训练生时期的我向同房的女生学过针线活,后来再也没碰过,没想到时隔十多年,我的手还记得该怎么打毛衣。「妈妈,那个图案超级漂亮!」「谢谢。」「妈妈很爱说谢谢耶。」「是吗?因为我真的很感谢啊。」毛衣的底色是深蓝色,我用白色毛线在领口周围和袖口打出雪花的结晶图案,这件蓝底的雪花毛衣在我的编织生涯中算是颇为可喜好看的了。回过神来,我三个月内已经编出十件毛衣。诺娜自制的床罩也大功告成,毛线版的梭编蕾丝有很多孔隙会通风,但没想到披在肩膀或盖在大腿上还是意外地松软而温暖。「要不要去大城镇卖?诺娜的床罩一定也卖得出去。」「可以去大城镇吗?没关系吗?」「我会戴假发,也会戴帽子、用领巾遮住嘴巴,所以没关系,诺娜每天都只跟我说话吧?偶尔接触些外人对小孩来说是很重要的。」我带诺娜乘坐马车前往车程约两小时的大城镇。我们在大城镇东逛西买,同时寻找有意愿收购毛衣的店家。我们走进一间卖毛衣和日常便服的店里,我买了几件诺娜的衣服。结帐完之后,我问:「你们愿意收购我们亲手编的毛衣吗?」一个貌似老板的女性爽朗笑着点头。「看是什么样的毛衣吧,你带在身上吗?」「对,可以请你看看吗?」「当然啊。」这十件毛衣,女老板全都以我喊的价收购。「这些足以当商品了,你以后还打算打毛衣的话可以出售给我们吗?还有这个床罩,八枚小银货怎么样?」「好!我要卖!」兴奋的诺娜抢在我之前回答。「咦?是这孩子编的吗?」「对,图案是她想的,我们一起把单片接起来,做成这么大的成品。」「这是梭编蕾丝的变化版吧?能做成这样真的很认真耶。」「对,我很认真!」诺娜的兰德尔语比艾许伯里语讲得更漂亮。我卖毛衣总共赚到二十四枚小银货和五枚大铜货,可是没想到诺娜的床罩能卖到八枚小银货,诺娜不知不觉间又多了一项一技之长,我真是欣慰。我们走进一间漂亮的点心店,诺娜笑盈盈地说出她想吃什么:「我要很多奶油的蛋糕!」我们吃着蛋糕,诺娜笑问:「接下来要去哪里。」她一定知道我对于不断搬家的事自责不已。真是聪明的孩子,她明明可以多抱怨几句啊。*杰佛瑞在宰相的办公室与宰相谈话。「听说维多利亚是哈格尔的王牌谍报员,她叛逃之后对方就派了暗杀者过来。」「王牌吗?」「陛下决定把维多利亚当作兰德尔王国国民,原因不明被哈格尔的人杀害。」(为什么?)杰佛瑞提出了无言的问题,宰相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哈格尔的人知道维多利亚还活着会不断派暗杀者来我国吧?太麻烦了,我们想迂回地暗示说『你们派暗杀者来哈格尔的事已经穿帮了』。」「……」「我保险起见征询了第三骑士团,他们是说可以问到哈格尔的消息就好,既然都抓到四个第一线的暗杀者了,对于下落不明的她没有兴趣。」宰相伸出中指将眼镜往鼻上推。「我国会佯装没发现她的真实身分,兰德尔的女性在我国被哈格尔的男子们杀害了,就这样。」宰相清咳了一声,接着用莫名戏剧化的口吻询问杰佛瑞:「所以呢?你本来有注意到她的真实身分吗?还是没有啊?」「我隐隐约约注意到了,真的很抱歉我没有先禀报。」「我大概上年纪了吧,听不太清楚呢,你什么都没注意到吧?」「不,虽然没有铁证,但是我隐隐约约注意到了。」宰相长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只要你坚称不知情就没事了吧?你想想,有需要那么诚实吗?」尽管如此,杰佛瑞依然不打算收回前言。「真是的,此事你会受到惩处,先禁足在家等候消息,维多利亚一事此生不必再谈。」「是。」杰佛瑞•亚瑟在骑士团长室收拾个人物品的时候陷入沉思。维多利亚前脚一走,暗杀部队后脚就来了,她恐怕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哈格尔的人发现,也不知道暗杀部队来过,若是知情,她不可能丢下约拉那女士就消失。维多利亚会一直躲躲藏藏,不知道自己已被官方认证死亡,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几天后,解除骑士团长职务的杰佛瑞被调去从事完全无关的工作。他要赴任的是某处领地的保安管理官,领地范围内的海登是木材输出的对外窗口。年轻队员们垂头丧气为他送行。「你们加油。」杰佛瑞一出言勉励,几个人就开始掉眼泪。这次的安排把他调离了王都的重要职位,要说是降职也没错,不过杰佛瑞自认这样的惩处已经很宽厚了。他知道就算被解雇也怪不得人,更觉得应该自请离职。他原本就考虑要离职与维多利亚携手共度,只是现在维多利亚消失了。杰佛瑞在老家对哥哥艾德华一鞠躬。「兄长,这次的事真的很抱歉……」「嗯,你别在意,我只是个打杂工,完全没受到你的影响。你放宽心,新工作好好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