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一双破旧的草鞋踩在倒地的红漆烂门上,瞳孔逐渐长大,双眼渐有血色,不知是激动的,还是被周围的光晕染的。微弱的风拂动她的发丝,拂动她血色的纱衣,拂动满楼飘着的幔帐,慢慢地也撩动那一袭褴褛的衣,那一头银白的、凌乱的发。</p>
“怎么称呼?”凤白梅当门而站,双手负后,眸光坦然地落在女子的心口。大片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血色的纹路正在蔓延,逐渐勾勒出一条条的火焰,汇成莲花状。她记得寒铁衣曾经说过,血色火莲,是血衣门的记号,在千佛山行刺的那妇人身上,便带有这个标记。</p>
“你是血衣门的人?”此话问出口,凤白梅指尖已经捻了三枚银针。</p>
红衣女子浑然没听她的话,保持着那一脸被雷劈了的震惊神情,慢慢从榻上滑到地上,然后爬到了凤白梅跟前,抚着倒在地上的红漆木门,哆嗦着哀嚎一声:“我这千年金丝楠木啊!”</p>
声音之凄惨,神情之悲壮,仿佛地上那堆毫无生机的木头,是从她身上硬生生切下来的肉一般。</p>
凤白梅看着她,皱起了眉头,这人究竟是疯子还是傻子?</p>
这时,海崇光已经从一旁的楼梯跑上来,看着地上的红衣女子,反手一拍额头,叹道:“完了!”</p>
红衣女子兀自哭悼一番,随后掀起眼皮看着凤白梅,嘴角往下撇着,狐狸精似的脸上,满是委屈心痛:“你这个人,大小也是个镇魂将军,怎么连个规矩体统都没有?走楼梯不会吗?敲门不会吗?你知道我寻这一块金丝楠木需要多久吗?你知道……”</p>
她一腔的委屈愤懑还没述完,凤白梅便俯下身来,凌乱的银发下,一双瑞凤眼微微眯起,里面仿佛有薄薄的利刃射出,一寸一寸地刮着红衣女子脸上的妆容,要将她所有的掩饰都刮落。</p>
她一把将红衣女子的手从纱衣下拉了出来,那犹如葱段一般白而细的手指间,捻着一枚透骨钉。</p>
“卿本佳人,奈何……”凤白梅缓缓说着,将那枚透骨钉拿了过来,视线落到了女子心口的肌肤上:“奈何我不大好女色。”</p>
“嘁……”红衣女子不大甘心,拉了拉身上纱衣,遮掩住心口那朵逐渐淡去的血火莲。她嫌恶地看着眼前那一头蓬乱的发:“撒手。”</p>
凤白梅手上力道却紧了三分:“你和血衣门什么关系?”</p>
“那个……凤将军。”门口,海崇光开口:“鬼姑娘……”</p>
“我没问你。”凤白梅回头看了虬髯大汉一眼,将他的话生生地截断了。</p>
海崇光不是被她的话打断,而是被蓬乱银丝下那一双眼给生生吓住了。他行走江湖十数年,在流民窟待了近十年,见过各式各样的眼神,却没有哪一个眼神,能比眼前这一双诡异的。</p>
瑞凤眼本就和狐狸眼极像,凤白梅将双眼眯起,便像是狡诈的老狐狸,可她眸中藏刀掩刃,比起狐狸的狡猾,更多阴冷狠辣,更像一头孤狼。尤其此刻楼中红光掩映,将她双瞳染出血色,就像孤狼露出了隐藏已久的獠牙与利爪,稍有不顺心,便要将手上猎物撕的粉碎。</p>
“好啦!”鬼姑娘没好气地晃了晃被凤白梅捏住的手:“你先撒手,我再告诉你。”</p>
凤白梅便爽快地松了手。</p>
鬼姑娘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拢了拢散着的发丝,又牵了牵仅可蔽体的纱衣,一摇三摆地回到凤榻上,仍像刚才那般侧卧着,只那只狸花猫不知去向。她收拾了一下情绪,满脸倔傲地看着凤白梅:“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这忘川阁的主人,无名无姓,黑市的人唤我一声鬼姑娘。”</p>
凤白梅将双手负后,透骨钉在指尖翻转着,周身戾气已经慢慢消退,只腰背挺的笔直,那一身褴褛的衫与银白的发,掩不住精气神。她牵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鬼姑娘。</p>
鬼姑娘却也不在乎她的态度,只说:“时间紧迫,咱们一边化妆,一边唠吧。”</p>
她伸出细白的五指,于虚空中向侧旁勾了勾,只见置在窗下的化妆台悄无声息地随着她的手势移了过来。随后,她手掌向前轻轻一推,那妆台便朝凤白梅的方向移动,停在三步远的地方。</p>
“请坐。”显了这一手绝技,鬼姑娘脸上的倔傲却没了,上扬的眉眼往下一垂,神情恹恹。</p>
凤白梅落落大方地坐下。</p>
见此,门外海崇光识趣儿地退到楼下。</p>
“你猜的没错,我本是血衣门中人。”鬼姑娘半掩眸子,五指在空中跳跃着,凤白梅头上的假发与那件褴褛的衣衫悄无声息地剥落,白色的帕子自动飘到凤白梅脸上,擦去她脸上用以伪装的污垢。</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