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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婆婆年轻时是花街的人,被一位姓周的公子骗了钱财,哄着她等了两年,后来听说那公子娶了富家小姐,千里迢迢赶去问个究竟,路上被贼人欺负,剩下半条命回来,一直那么疯疯癫癫的。”</p>
不等凤、寒二人询问,海崇光便先解释起来。</p>
凤白梅虽逛过两次花楼,到底对里头的情况不熟悉,寒铁衣倒是门儿清。女儿家一旦委身花楼,一辈子也就毁了,能有人救出火坑,自然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放,一旦这根稻草没了,她就只能继续往下沉。</p>
再一个,都说戏子无情,只因她们见多了逢场作戏,不敢轻易交托情感。可一旦她们付出真情,便一条路走到底,不死不休。</p>
像刘婆婆这样悲剧的人,花街青楼一抓一大把,她们有的深陷其中丢了性命。有的幡然醒悟将一颗心修炼的又冷又硬,再不对一人敞开。而有的像刘婆婆这样执着一念迷失自我。</p>
三人刚走几步,草棚的窗口探出个小脑袋来:“漂亮姐姐,咱们又见面了。”</p>
凤白梅听着声音知道是小善,只微微一笑,没说什么。</p>
小善从窗口翻出来,蹦跳着到她跟前:“你今天真好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看到旁边寒铁衣,歪着脑袋问:“这位叔叔是什么人?”</p>
寒铁衣闻言直蹙眉头,摸摸下巴,看看衣着,照旧蓝衣白衫束马尾,下颌的胡须也打理干净了,外表没任何问题。从年岁上来看,他只比凤白梅长一岁,怎么就长了一个辈分?</p>
看对方是个小娃娃,他也不太好意思计较,当即蹲下身从袖中掏出一锭碎银在小善面前晃了晃:“喊哥哥,这就是你的了。”</p>
小善眨巴眨巴一双大眼睛,一声不响地转身回屋,不多时捧了一把碎银出来,朝寒铁衣翻白眼,得意地道:“你也太没见识了。”</p>
“现在流民窟的人都这么富有了吗?”寒铁衣震惊地道。</p>
海崇光忙轻声喝道:“小善,说过多少次了,财不外露!”</p>
小善朝他吐吐舌头,随后笑嘻嘻地看着凤白梅说:“漂亮姐姐,你怎么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还没我们村长好呢!不如你……”</p>
海崇光上前捂住了小善的嘴:“你再胡说,就让你娘扣你的零食!”</p>
他并不怎么用力,小善轻轻一挣便开了,不满地道:“你们不常说童言无忌吗?我有什么不能说的?”</p>
“你都跟先生学了些什么?”海崇光面上挂不住,又同凤、寒二人歉然一笑,解释道:“这孩子平常不这样,让村里的人惯坏了。”</p>
凤白梅早已领教过小姑娘一张嘴,并未多说,倒是寒铁衣讪讪地道:“这小娃娃好能挑事。”</p>
海崇光憨憨一笑,回头又凶小善:“行了,回屋去吧。”</p>
小善从他手中挣脱,跑开两步朝他做鬼脸,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村长,我娘说要招待那位送银子来的哥哥,中午炖排骨吃。”</p>
海崇光憨实地一笑:“你问过人家肯在这里吃午饭吗?”</p>
小善道:“着实问过,说是肯的。”她说着,小跑回去,趴在窗口往里头说:“杨哥哥,你是一定要留下来吃午饭的是吧。”</p>
“嗯。”草棚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含笑男音:“小善把你母亲的厨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我这心里痒痒,不留下来偿一偿,是终身遗憾。”</p>
凤、寒二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诧异,因为他们都听出来,这是杨素安的声音。</p>
凤白梅偏头同寒铁衣低声说:“咱们这位钦差大人可真不走寻常路,逛完花楼逛流民窟。”</p>
寒铁衣今儿是打定了主意要讨凤白梅欢心,生怕被杨素安坏事,拉着她袖子悄声说:“咱们走吧,别叫他发现了。”</p>
话音刚落,便听到杨素安说:“呀,这不是凤小姐和寒公子吗?”</p>
二人循声望去,见杨素安仍裹着三层锦缎蓝白的衣衫,发束蓝布带,正抄着手站在草棚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二人。</p>
凤白梅小声道:“是福不是祸。”说着,便扬起微笑迎着杨素安上去:“好巧,杨公子怎么会在这里?”</p>
杨素安道:“听说一个月前这流民窟闹贼,出动了兵马司的护卫,我多次向小何大人打听,他却含糊其辞,我只好亲自来看看。”</p>
关于一个月前凤白梅闯流民窟一事,何远将兵马司的人拉来以防不测,对外称是闹贼,但也仅能糊弄一门心思扑在养家糊口的普通老百姓,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事情绝不简单。</p>
杨素安年纪轻轻出任洛阳提刑司主司,自然不是个头脑简单的,他能循着蛛丝马迹摸到流民窟,一点也不奇怪。</p>
“没曾想您二位这么有闲情逸致。”杨素安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神情,话却很有深意:“说起来咱们也着实有缘分,绛芸轩不期而遇,在这寻常人不致的流民窟也能碰着,是不是说明咱们心有灵犀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