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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火器营司金令何怀璧的长公子，镇魂军军师，谁不认识？”十三用柳如海的声音慢慢说着，语带讥讽：“怎么，朝廷现在更改制度，一个小小的兵马司副总兵也有权力审问我这桩案子了吗？”&lt;/p&gt;

何远低眉看着官袍上绣着的白鹇，声音压的愈发低：“我不是代表朝廷来的。”&lt;/p&gt;

十三没说话，静静等着何远说下去。&lt;/p&gt;

何远没让他等多久，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哥让我把你的消息告诉凤白梅，目的就是为了引她去黑市，还把吴家少庄主吴穹志牵扯进来，将祸水引向葬剑山庄。他在拭剑峰杀桃仙儿灭口。我刚同凤白梅说起裘大人送银雕的事，他们便查到裘大人头上，现在想来，裘大人上门那一夜，也是大哥让我去前厅送茶……他利用我给了凤白梅吴虚假消息，一步步地将她引入了您们布置的陷阱里。”&lt;/p&gt;

这些事本就早有眉目，如今只是证实，何曾惧确实利用何远传递虚假消息，他杀桃仙儿也确实是杀人灭口。&lt;/p&gt;

“这些事你不是都知道吗？还问什么？”十三语气毫无波动。&lt;/p&gt;

还问什么？&lt;/p&gt;

何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问什么，他是还年轻不经事，但并不傻，很多事情多想一想也就透彻了，比如兄长杀陶仙儿一事，比如让他传的那些话，无一不在说明和血衣门的关系。&lt;/p&gt;

可他心里还有一丝希冀，希冀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希冀有人能兜头一盆冷水将他从睡梦中浇醒。睁开眼时，兄长还是镇魂军师，是他一生追逐的目标。&lt;/p&gt;

十三习惯性沉默，何远不说话，隔壁传来虎爷的声音：“小何大人，你同那人唠什么呢？”&lt;/p&gt;

虎爷嗓门大的惊人，一句话把何远从茫然里拉了出来，他抬眼定定地看着‘柳如海’，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杀了他！&lt;/p&gt;

只要柳如海死了，就没人知道兄长的所作所为！柳如海现在双手双脚被束缚，头上还套着麻袋，毫无还手之力，只需要用点力气就能把他勒死！&lt;/p&gt;

一念生起，他目光便在牢中四处搜索起来，除了一个滚落在地上的窝窝头，空无一物。迟疑了片刻，何远解下腰间玉带紧紧拽在手里，慢慢朝十三靠近，脑海里一个声音不断催促着他向前。&lt;/p&gt;

忽的，指尖传来了一阵冰凉，他垂眉望去，却是腰带上一枚祖母绿的宝石，触手温润如水。这一低头，他看到了腰带上的玉板，看到前襟补服上绣着的红顶白尾的白鹇，看到衣摆上翻腾而起的江水海牙，脚步堪堪停了下来，手中玉带怅然而落。&lt;/p&gt;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形如鸡爪的双手，往后踉跄了数步，再看向柳如海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好像那个被束手束脚的男人是洪水猛兽，下一刻便会将他吞噬。&lt;/p&gt;

他跌跌撞撞地出了牢房，连牢门都忘了锁，一路仓皇地奔逃而出，在门口，与胖狱卒撞了个满怀，身材消瘦的他被撞退好几步，跌坐在过道里。&lt;/p&gt;

胖狱卒看清是他，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缩了回去，上前扶他起来：“大人，发生何事？是不是犯人出问题了？”&lt;/p&gt;

“没……没有！”何远结结巴巴地应声，别开胖狱卒的手，被鬼追似的离去，连跟在胖狱卒身后的那人也没注意。&lt;/p&gt;

胖狱卒看着他的背影，摸着头百思不得其解，随后又喝骂身后那人：“行了，赶紧走吧！一把年纪了，做什么不好，非要学人偷东西。幸好这次兵马司的人路过把你带了回来，不然就你这身子骨，不被人活活打死才怪。”&lt;/p&gt;

那人头发蓬乱，衣衫褴褛，一直佝偻着身子，被骂了只是点头。&lt;/p&gt;

胖狱卒更加没好气，退回来拉着她进去：“府尹大人暂时顾不上审你，你就先在这里待几天吧。”&lt;/p&gt;

何远一路仓皇地从监牢出来，抬头便看到前方三个人，脚步收也不是，迈也不是，竟左脚绊右脚，原地栽倒。&lt;/p&gt;

杨素安与寒铁衣早知内情，一个笑眯眯地袖着手，一个好整以暇地摇着凤翣，神情十分平静。&lt;/p&gt;

何至善一脸惨白的呆滞，脸色比何远好不到哪里去。&lt;/p&gt;

天机阁主说有件事要他做，却没有详说何事，黄昏时分才带着他来兵马司，躲到了监牢后头的小房子里。那间小房是仿造提刑司的监牢建的，用以监测整个牢房的情况，刚才何远在牢中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看在眼里，他同柳如海—十三的对话，也听得一清二楚。&lt;/p&gt;

何至善身为江南道上的主官，大小事务都要亲自过目，尔后筛选出要紧的盯着办，不要紧的便交给下头的人去做。&lt;/p&gt;

十三年前落魂关公案一出，虽不是他分内之事，却一直关注着。从凤家老宅的行刺，到江南黑市的伏杀，他的注意力一直随着凤白梅上葬剑山庄，下葬剑山庄，一直到裘仁杀了许昌平，凤白梅杀裘仁，他才反应过来，这桩公案与江南道不仅有关，关系还很大！&lt;/p&gt;

这些日子，他心中又惊又骇。&lt;/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