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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城被哀江东西隔出内城与外城，内城通江南，为达官富绅、官衙集中之地，与江南鳞次栉比的青瓦低檐不同，这里的建筑独立成楼，一楼高过一楼，楼与楼之间甚至架起了空中走廊，比洛阳城还要壮观。&lt;/p&gt;

而外城因居住的都是平头百姓，便人口密集，便仿造洛阳坊市的格局，列为左右两坊。&lt;/p&gt;

城中四角设有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营，各营精兵两千。外城到哀江之间设有民营，在册的民兵约有两万，错日到营训练。&lt;/p&gt;

哀江正中设有大将行辕，方便管制四营，哀江东西两头都设有码头，方便货物运输，而唯一的集市设在城中靠东。除了亥卯不可外出的宵禁外，城中更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百步一望楼。&lt;/p&gt;

凤白梅每每从珠城路过，心里都会稍稍松一口气，有珠城这座要塞在，哪怕有一日落魂关破了，列罗军要想打下珠城，也得花上半个月，足够朝廷支援的兵马赶到。但每次一想到这里，她又会想起双亲尸首高悬城门外、珠城府尹开城迎敌的情景，心中五味杂陈。&lt;/p&gt;

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见金寿这个人，所以当柳如海领着她直入知府衙门，看到大腹便便坐在案后的珠城知府时，她大脑里一片空白。&lt;/p&gt;

十三年前，珠城府尹不战而城门打开，放任列罗兵马直入江南。他是护住了珠城数万百姓的命，可江南三年战火，多少儿郎捐躯赴国难，多少家庭支离破碎……珠城百姓的命是命，那些死在列罗刀剑下的人，他们又活该牺牲吗？&lt;/p&gt;

这十三年来，每每午夜梦回，这位得到皇帝赏赐天子剑的府尹大人，是否看到那江南水乡被狼烟蔽日，听到遍野哀鸿冤魂啸哭？&lt;/p&gt;

在凤白梅看来，是没有的。&lt;/p&gt;

年过半百的珠城府尹肥头大耳，圆眼浓眉，塌鼻厚唇，皮肤却白净光滑。身材肥胖，几乎要将一袭绯色官袍撑裂。足以证明他这十三年活的有多怡然自得！&lt;/p&gt;

他靠在椅背上，将逆光而站的凤白梅上下打量一番，慈眉善目地笑问：“本官是该称你为凤将军，还是称凤小姐？”&lt;/p&gt;

凤白梅仍旧着那一袭红衣，双手负后，漠然地看着金寿：“我该说大人贪生怕死，还是说大人为国为民？”&lt;/p&gt;

金寿闻言怔楞片刻，旋即哈哈大笑出声，转眼看向立在旁边的柳如海，说：“老海，你说的果然没错，这凤家娃娃当真很有些意思。”&lt;/p&gt;

凤白梅心头一动，疑惑的目光在金寿与柳如海之间来回扫视。&lt;/p&gt;

十三年前柳如海在敌军营帐中见到金寿，三年前潜伏珠城刺杀他，虽未成功，但其女金明珠自杀，两个人之间是国仇家恨，听金寿的话，却好似多年好友。&lt;/p&gt;

柳如海没有理会她询问的目光，只问：“人呢？”&lt;/p&gt;

“大夫说牢里湿气重，一旬也撑不过去，我把他挪到府上去了。”金寿艰难地站起身来：“当年你把他折磨的够呛，就算是仔细将养，也熬不过半年了。走吧，我带你们去见他们。”&lt;/p&gt;

金府就在衙署对街，三进三出的大院子，楼宇最低是两层，最高达到了五层之数。金寿头前领路，每走两步便停下来喘口气，捏着汗巾擦拭额头的汗水，给人一种随时会一口气提不上来的感觉。&lt;/p&gt;

他将二人领到入门左侧一个客房，在那里，凤白梅见到一个与金寿形成极大反差的人。&lt;/p&gt;

凤白梅见过最消瘦的人当属小何大人，但何远是骨架子小。那个人身长八尺，骨骼比寻常男子还要大些，可浑身上下就剩下一张皮紧紧包着骨头，好像一把干涸的木柴。一头灰白的短发像是被狗啃过一样参差不齐，刚好到眉毛处，露出漆黑的两个眼洞——他没有眼！&lt;/p&gt;

房间布置的很精致，红木家具，绿玉茶杯，窗下的净瓶里插着一支盛开的荷花，阳光从窗子照进来，将荷花的影子拉长投射到地上，意境清幽……前提是要忽略那把瘫在主位上的‘干柴’。&lt;/p&gt;

凤白梅盯着那把‘干柴’看了许久，目光定在他漆黑的眼洞上：“他是谁？”&lt;/p&gt;

金寿已经到里间圆桌旁坐下灌凉茶，隔着屏风回答说：“三年前他是珠城府尹，三年后换成了我。”&lt;/p&gt;

凤白梅一下子明白过来，惊诧的视线闪电般落在柳如海的身上。&lt;/p&gt;

柳如海在‘干柴’对面的位置坐下，侧身打量着他，无悲无喜，好像真的只是在看一把没有生命的干柴。良久，他缓缓地开口：“凤白梅来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lt;/p&gt;

凤白梅三个字，好像滋润万物的春雨，裁剪绿色的春风，令那把‘干柴’犹如枯木逢春，有了活力。老人挣扎着从张椅里站起来，颤巍巍向前走了两步，枯槁似的手往前摸索着，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话：“真的是她吗？”&lt;/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