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衣自觉说漏了嘴，忙含糊着岔开，问：“何怀璧就这么轻松地认罪伏法了？”</p>

何曾惧点头道：“杨素安答应不诛连，他想要保住何远，便只能认罪。只是一口咬定是因贪财才开私矿，坚决不承认受人指使。”</p>

“他倒是聪明。”寒铁衣叹道：“他一人顶了罪，这桩案子便只能追查到这里，可若攀扯出上头的人来，这就不单单是一桩走私案。到那时，就算朝廷不诛连，上头的人也不会放过和他有关的人。”</p>

何曾惧没应声，低头把玩着手里一只陶埙。</p>

寒铁衣自顾自地慨叹说：“江南这场战算是结束了，原本以为那只老狐狸会露出尾巴，却没想到他竟如此沉得住气。发生了这么多事，一直装病在家，跟个没事人似的。他也不怕我们查出些什么来。”</p>

何曾惧道：“就算真查出什么，以他的能力，谁又能奈他何？江南的战场是收了尾，但你们回到洛阳，便是入了龙潭虎穴，那里才是决一生死的地方。”</p>

寒铁衣听话听音，奇道：“你不打算和我们一道去洛阳？”</p>

何曾惧摇头：“不了，我怕二公子见了我自惭形秽，影响你们夫妇和睦。”</p>

寒铁衣无语。从前他怎么没发现这个男人的口舌也这么利呢？</p>

凤白梅看到何曾惧时，反应很平静，平静的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倒不是她有多大方，而是觉得为了揍他一顿，平白让自己伤口又裂开，实在不值得。</p>

四个人安安静静地吃了饭，武冰洋因受不了沉闷气氛和寒铁衣，扛着入云锏上街寻乐子去了。</p>

寒铁衣识趣儿地搬了一张躺椅在檐下摇着凤翣，距离不远，刚好能听到院中两人的对话。</p>

“当年天机阁清缴血衣门，我赶去红莲城凑个热闹，正好碰上鬼娘毒发伤人，我把她救下来，得知她为血衣门人后，便说服她为天机阁领路。也是因为她，我才开始着手追查落魂关破的事，断断续续有了线索，但总是迟一步，那时便知道有人在暗中追查这事。”</p>

“我母亲亡故后，父亲新娶进门的慧姨娘其实是血衣门的人，血衣门的事情败露后，父亲杀慧姨娘灭口。自那时起，我便开始怀疑他，果然在他的密室中发现了私矿的账本。”</p>

“此事干系太大，我也不能确定他身后是否还有人主使，加上血衣门被灭，陶定芳死了，陶猫儿逃之夭夭，贸贸然揭露出来，不仅不能为落魂关鸣冤，还会引火烧身。直到三年前，柳如海杀金寿露了行迹，还联系了裘大人，我便找上了他。”</p>

凤白梅静静地听他说着，瓜子仁很快便在碟中堆成了小山。她面无表情，好像在听一出寡淡无味的戏。</p>

“计划是我们三人拟定的，从雁回山刺杀，再到江南黑市、葬剑山庄，只是我没有想到，血衣门还在其中插了一脚，而他在珠城布下了那么大的一盘棋。”</p>

何曾惧的语气一直很平静，说到这里微露苦笑：“我担心你一时冲动陷入万劫不复，却也不想看你忍气吞声。”</p>

他说了很多，这些年来调查所得，如何谋篇布局，如何算计人心……他的声音很缓慢，平铺直叙，没有情绪起伏。从白雾茫茫的晨，到烈日当空，寒铁衣打了两回瞌睡，何曾惧才结束了自己对那一盘棋的描画，起身告辞。</p>

凤白梅低头看着桌上堆成山的瓜子壳，忽的开口：“当年你说，我若成亲，便送我一车的胭脂，别忘了。”</p>

何曾惧脚步一停，面上展开柔柔的笑，好似春风润了湖光山色。他柔柔地应了一声：“好，不会忘。”</p>

他抬步上阶，在通廊上与武冰洋擦肩。</p>

武冰洋兴致勃勃地出门，怒气冲冲地回来，将入云锏往石桌上一杵，呼哧呼哧地大喘气。</p>

凤白梅微微一笑：“谁惹你了？”</p>

武冰洋还未开口，外头便传来了那个拖得老长的声音：“武小姐别走那么快嘛，在下话还没说完！”</p>

“闭嘴！”武冰洋回头冷冷地射了杨素安一眼。</p>

夏日炎炎，钦差大人仍旧着三层锦衣，袖着手慢吞吞地进院来，先同凤白梅和寒铁衣见了礼，尔后才继续说：“大夏依法治国，江湖中人性情豪爽，但也得在律法之内。武小姐当街仗武欺人，不仅触犯律法，也与你身份不符。他偷人银钱，你拿了人，就该送往有司衙门，而不是当街……唉武小姐你别走啊，在下的话还没说完呢。”</p>

凤白梅与寒铁衣静静地看着杨素安一会儿，两个人心有灵犀地各自起身，打算无视钦差大人。</p>

杨素安呆呆地立在空荡荡的庭院里，好一会儿，才深沉地叹了口气：“在下来，只是想问一问各位何时启程回洛阳，若是方便，可容在下搭个便车？”</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